在即将启程去往美国的前一天夜里,蒋林熙邀请穆霭陪他去海边走走。

思索几秒,穆霭答应了。

两人穿着简单的人字拖一同走在温湿的沙地上,四周还有旅行的人在欣赏海面夜景,灯塔的暖光在薄薄的海雾中若隐若现,明天或许会是阴天。

一路无言,白日的海鸟没了动静,耳边除了浪花的声音还有风吹动棕榈树的沙沙。

走上一处没有灯光的木栅栏路,穆霭的手正要抬起虚扶上两侧的把手,另一只滚热的大手便不容拒绝地握住了他。

穆霭心里一惊,立刻挣扎着要向后退,却被蒋林熙用力桎梏,男人低声道:“穆霭,求你,再让我牵一次你的手。”

心脏莫名一阵痉挛,穆霭怔愣地不再挣扎,黑暗中,他瞧不清楚蒋林熙的脸,但为何他今晚只单单听到对方的声音便涌上想哭的冲动?好像他们要说再见了。

穆霭并不知道蒋林熙将搭乘凌晨三点的飞机前往纽约,自此他与他再也不会见面,于是穆霭只以为自己是受到环境的影响才会生出莫名的多愁善感。

穆霭像听话的玩偶被蒋林熙牵引着向前方的黑暗走去,最终,蒋林熙站在一处被椰子果实压弯了腰的椰子树旁,周身没有了来往的行人,安静中仿佛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人。

夜幕下,穆霭下意识抬头,与蒋林熙一双清朗明亮的眼眸对视,像勾人魂魄的钩子,可在瞬间将许多人的心神引走。

眼帘垂落,气氛的暧昧使穆霭不自在,他的手还被蒋林熙用力握住,挣脱无果,他低声问道:“什么事?”

蒋林熙喉结滚动,又过了一会儿,哑声问道:“穆霭,你原谅我了吗?”

“……”

穆霭睫毛微颤,没有立刻回答。许久,他清润的声线在空中缥缈流出,“我原谅了你,但是永远不会原谅你们。”

小声地叹口气,穆霭撩起眼皮看向蒋林熙,“蒋林熙,我已经不恨你了。”

听到这里,蒋林熙明白,他与穆霭彻底结束了。

蒋林熙漆黑的眼眸紧紧地盯着穆霭,他俊昳丽的面容微微扭曲。下一秒,不待穆霭反应,他的掌心便覆在穆霭后颈用来遮住刀疤的纹身上,低头吻住了对方微张的唇瓣。

穆霭愣住两秒,旋即大力挣脱起来,因为嘴巴被堵住,他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说不上温柔的吻,蒋林熙吻得近乎发狂,即使被穆霭咬破了嘴唇也没有放弃。铁锈似的血腥味在彼此口腔中来回滚动,带着令人头皮发麻的黏腻与执拗。

穆霭双手费力抵在蒋林熙胸前,嘟囔道:“唔…蒋、林禁止转发放开我!”猛地一推,蒋林熙向后踉跄半步,暂时与穆霭分开。

穆霭面色涨红,他眼睛湿润像小狗,恶狠狠地说道:“蒋林禁止转发你王八蛋!”

这一晚的蒋林熙仿佛撕下伪装的野兽,将内心最纯净的欲望暴露无遗,他同样呼哧呼哧喘气,勾起被咬破的唇角,下流又潇洒地应道:“没错,我就是个王八蛋!穆霭,你不是一直很清楚吗?”

话音落,蒋林熙一把扯过穆霭的手腕,把穆霭后面即将脱口的谩骂再次用嘴堵了回去。他感受着手掌下穆霭腕部处两道凹凸不平的伤疤,心脏疼得发麻,泪水夺眶而出。

十五岁到二十五岁,十年的时间,蒋林熙企图用十天的忏悔来挽回十年的错过,然而,一切已然徒劳无功。

因为当时年少,总觉得前面的时间还很漫长,长得一切皆可从头来过,却不知道时光这条河,只能往前流,从来没有回头路。

等到覆水难收,等到浪子收心,等到坏人后悔,才发现全部为时已晚。

穆霭尝到口中的咸涩,突然止住了动作。明灭的光线中,他看到了从蒋林熙眼角溢出的晶莹,手脚仿佛猛地被定住,任对方取索。

这一吻不似暗恋纯情,裹挟着血腥的红,苦涩的泪,沉重的悔悟,经年的遗憾、思念与爱恋,像一首用血与泪织成的古曲,弹奏间抓心挠肺。

唇瓣的厮磨充满了遗憾,温热的口腔被泪水浸染,穆霭也毫无预兆地哭了出来。出神间,唇上的刺痛唤回了穆霭,他一愣,才发现是蒋林熙故意咬破了他的嘴唇。

半张的嫣红嘴唇宛如新娘的红妆胭脂,衬得穆霭漂亮纯粹,蒋林熙慢慢俯身,吻住了那处血迹。

穆霭无妄地张大双眼,任凭蒋林熙伸出柔软的舌头轻轻舔舐自己的唇缝。

每一下舔舐,似乎都带着千言万语

穆霭,对不起。

穆霭,我喜欢你。

穆霭,我爱你。

穆霭,我不会像喜欢你一样,喜欢别人了。

穆霭,过去的错,我都认。我也想学会爱,但什么是真正的爱?没有人教我…

穆霭,我想重新与你相遇,可时间是单行道,我回不到过去。

穆霭,求求你,别忘了我。

穆霭……

良久,海浪声中,蒋林熙脱力地将脑袋抵在穆霭肩膀无声抽泣。

后面的时间,他们谁都没有再说话,只是呆呆地站在海边。穆霭却仿佛听到了蒋林熙在向他一遍遍哭诉乞求,“穆霭,不要忘了我。”

第163章 一百六十三、给我回来

【“云景阳,你发什么疯!你要做什么?”】

与来时一样,蒋林熙离开得很突然。

只是在第二日清晨与年轻老板交接工作时,老板将一盆开得粉嫩的田旋花转交给了穆霭,并告诉他这是蒋林熙临走前留下的。

看着手中娇弱的花,穆霭怔愣几秒后笑了,他抬眼看向从海面升起的金色灿阳,小声道:“蒋林熙,我怎么会忘记呢……”

海边的日子依然在平淡地度过,日升而作,日落而息。

然而穆霭知道在蒋林熙找到他的一刻,命运便在冥冥中向不知名的方向发展,表面的平静亦不能再掩盖无数的暗流涌动。

看了眼那辆每日停在民宿门前不远处的劳斯莱斯银刺,通体漆黑的车身像默默无闻的守护者扰乱了穆霭的心,他站在院子里,不由握紧了手中的拖把杆,又匆匆收回了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