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车里，穆霭还在犹豫要与蒋林熙说什么，手机铃声响起成为两人之间尴尬的拯救，拿出手机看到是王庆安，穆霭立刻接通，“喂，大哥？”

“幺儿，在图书馆吗？给你买了米线，回来吃吧。”

听到王庆安的话，穆霭才想起今天早上王庆安与李鹏离开时说了会给他带午饭，连忙回道：“啊，抱歉，大哥，我…我忘记了。那个，我刚刚临时有事就出校了，真的对不起。”

王庆安听着穆霭的解释，将米线从李鹏手中拿过来潇洒地扔进了路旁的垃圾桶里，动作顺滑到瞧得李鹏目瞪口呆，当事人却一脸淡然地点头，“嗯，好。不过幺儿，你昨天才忙一晚上，又有什么着急事？公司里的工作吗？”

穆霭神色纠结，他悄悄瞟向身边在开车的蒋林熙，然后压低声音扯起嘴角道：“算是吧…抱歉大哥，不能和你们一起吃饭了。”

王庆安走进寝室楼，“没事，记得保护好自己，长得那么白净像个姑娘似的，别被人吃了。”

穆霭明白王庆安在开玩笑，低下头笑道：“好，我知道，拜拜。”

挂断电话，穆霭瞧着手机发呆，仔细想想才觉得宿舍几人确实好久没有一起聚聚了，后面有时间他们是不是也该一起出去吃顿饭了？

“是朋友吗？笑得那么开心。”

蒋林熙的突然发问让穆霭立刻反应过来自己现在还在对方车上，气氛一下又变得不清不楚，穆霭抿了抿嘴，回道：“嗯，是室友也是朋友，关系还不错。”

想到王庆安后面揶揄自己的话，穆霭唇边带笑。

蒋林熙转头恰好捕捉到了穆霭嘴角不易察觉的弧度，他愣住一瞬，接着看向车前方，双手握紧了方向盘。他才发现好像自从与穆霭重逢，穆霭便没有对自己露出过如此不设防的神情。

胸口不禁淤堵，好像原本属于自己的玩具被人抢走一样让蒋林熙觉得心慌，他腮帮绷紧，眼底闪过恼怒，但很快恢复了平静。

不久，安静的车厢内响起一道低沉的轻笑，笑声中带着几分感慨又像是遗憾，让穆霭听到后脸上的表情逐渐收敛，他听到蒋林熙用微哑的嗓音说道：“真羡慕他们，如果当初我没有被家里人送出国，是不是现在能让你露出这样笑容的人，就会是我了？”

穆霭呆滞片刻，他双手握紧，继续保持沉默。似乎从昨晚的告白开始，他与蒋林熙之间便多了一道若有似无的屏障，那道屏障偶尔成为阻碍偶尔又带了磁性，引得他控制不住地想起许多早已遗忘的经年过去。

穆霭转头望向窗外风景，静默如烟雾弥漫。

没有得到回复，蒋林熙嘴角苦涩，“看来，我们真的回不到过去了。”

“……”

对于蒋林熙类似于自嘲的感慨，穆霭唯有无言。下一秒，蒋林熙将话题一转，“穆霭，之前我便注意到你的手腕处一直带着黑色护腕，那里是扭伤了吗？还是这个护腕对你很重要？”

穆霭猛地僵直背部，他快速用手挡住左手腕的护腕，才注意到自己刚才出来匆忙，穿得并不是平日的衬衫，而是一件短袖。

手腕的伤疤如今知道的人寥寥无几，即使是同寝室的李鹏几人也不知道他护腕下挡住的到底是什么，所以穆霭更不可能对蒋林熙说出真相。

而每次提起手腕的伤疤，穆霭总会不受控制地想起另一个让他心痛的人，因此他几乎不会主动谈及此，渐渐地，这块护腕似乎与他融为了一体，也仿佛是一块遮掩黑暗过去的幕布，替他挡住许多痛苦。

思索几秒，穆霭脸色苍白地回道：“嗯，是我的手腕容易扭伤，习惯了带着护腕。”说完，他心虚地没有看向蒋林熙，而是盯着车旁一辆接一辆掠过的轿车，暗暗调整情绪。

红灯亮起，车子顺势停下，蒋林熙望向穆霭，他眼中带着探究，目光一寸一寸扫过只留给自己背影的穆霭。

当视线移到穆霭的脖子后面时，蒋林熙瞳孔微缩，然后一只手不受控制地抬起向前伸去，指尖拨开落在脖颈处的碎发，一片触目惊心的伤疤旋即清晰出现在蒋林熙面前，让他马上忘记了心里的那点不痛快。

感受到脖子后面的头发被拨开，穆霭身形僵住几秒，但很快他变成一只应激的猫，遽然转过身用手护住无意间露出的伤痕，身子“砰”地一声撞到车门上，抬高音量质问：“你做什么！”

蒋林熙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中，他迎着穆霭冰冷又疏离的眼神，太阳穴没缘由地刺痛，他喉咙发紧，收回手，哑声问道：“那里，怎么回事？”

蒋林熙的手几乎握成拳，他不知道穆霭经历过什么才会在脖子上留下比自己手掌还大的伤疤，交错的刀伤好像蛛网缠住了他的心脏。

身上两处属于秘密的存在在同一时刻被蒋林熙揭开，穆霭觉得自己的精神马上濒临崩溃，他向后猛地缩起身子，眼前控制不住地闪过被欧阳霖折磨时的痛苦，那个夜晚欧阳霖在天台对秦南的坦白，以及在欧阳家庄园内经历的所有……

一时间，怨恨、委屈、悲伤，还有最近被蒋林熙带起的无数情绪爆发，穆霭眼眶发红，大喊道：“不关你的事！”他看向路边，冷喝道：“我要在前面下车！”

此时绿灯正亮起，后面的轿车按了一下喇叭，蒋林熙察觉到穆霭的状态明显不对，匆忙将车开向可以停车的地方。

穆霭要打开车门，可是因为被锁住，车门不动分毫，穆霭恶狠狠地瞪向蒋林熙，仔细看他颤抖的瞳孔中又带着几分惧怕，“蒋林熙，把门打开！”

第一次听到穆霭用这样生硬的语气叫自己的名字，蒋林熙来不及注意太多，他慌张地握住穆霭的手腕，开始道歉，“对不起，穆霭，我不问了，可以吗？你冷静点！”

“放手，放手！我让你放手！”穆霭几乎尖叫出来。

他很难不去将自己在少年时期的可怕经历归咎与蒋林熙，他总会想如果当初蒋林熙没有接近他，或许他的高中生活会很平静，他不会被人随意殴打，更不会被欧阳霖盯上成为主要的霸凌对象，更不会在脖子后面留下丑陋的、绝望的刀疤！

穆霭也意识到，原来他不是忘记了，只是自己不愿主动想起！

过去恐怖的回忆没有离开他分毫，一直蛰伏在暗处，只等待某一时刻猛地扑上来把他撕咬成碎片。

掌心下脖颈处的刀痕又开始发烫，让穆霭以为他再次回到了被欧阳霖按在雨夜里的泥泞地上，雪亮的刀刃带着血珠一下一下划破他的肌肤，烙下永远都抹不去的痕迹。

脑中的弦遽然绷断，穆霭挣脱不开蒋林熙的桎梏，开始佝偻着背抱住头浑身颤抖，“不要碰我，不要碰我，滚开！！！”

眼前人发疯的样子吓坏了蒋林熙，他解开安全带用力抱住穆霭，颤声安慰，“穆霭，冷静点，我不会伤害你，不要怕！”

可是穆霭像魔怔了般，一直摇头说着“离我远点”的话。

穆霭一时分不清现实与过去，带着戒指的指腹一下刺痛让他恍惚。

穆霭忽然想起某个人也曾经这样抱住他安慰他，于是他怔愣地唤道：“云景阳，救救我。”

蒋林熙抱住穆霭的手臂瞬间停滞，他几乎把牙齿咬碎。

云景阳，云景阳，云景阳，又他妈是云景阳！

蒋林熙攥紧穆霭的肩膀，逼迫对方直视自己，大吼道：“穆霭，你看清了，我不是什么云景阳，我是蒋林禁止转发你看清楚！”

第126章 一百二十六、给我一个机会

【“没关系，我可以等，等你喜欢我。”】

沉默将车内的空气攫取一空，周围倏然陷入的安静使人心生不安。

属于蒋林熙的怒吼叫醒了穆霭，他呆滞地撩起眼皮抬头看去，当瞳孔中映出愤怒不已的蒋林熙时，混乱的大脑猛地恢复清醒，随后穆霭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叫了谁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