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一会儿，穆霭回道：“我只是…睡眠浅而已。”

“哦？真的吗？”伊森语调怪异，引得穆霭忍不住蹙眉，旋即伊森又开口道：“除了睡眠浅，你会做梦吗？比如我啊，经常做一些稀奇古怪的梦。昨晚我还梦到自己能飞了，可是飞到半空遇到了一只老鹰，翅膀却在这时候突然消失了，急得我在梦里疯狂大叫，哎，累死了。”

伊森撇撇嘴，一只手开始把玩面前的茶盏。

穆霭打量着伊森，随后嘴角弯起，目光柔和，“我做梦次数多，却没做过什么古怪的梦。不过很奇怪的是，大多数梦里我好像总是走在一条长长的隧道里，周围很黑很阴暗，只有前面亮起一束光，所以我一直在向有光的地方走。”

指尖顿住，伊森收敛了表情里的不着调，他眼帘垂落，不经意地追问：“后面呢？你走到有光亮的地方了吗？”

穆霭无奈地扯起嘴角，“没有，因为每次在快要走到的时候就醒了。”

眉心悄然皱紧，伊森神色多了少有的严肃，然而在穆霭看向自己时，他收敛了所有表情散漫地用手撑住下巴，直视着穆霭开口问道：“类似的梦，出现的频率很高吗？”

伊森深邃的眼睛像神秘的海底带着几分探寻，穆霭的心莫名停了一拍，他不自觉点头，“原来…并不多，应该是从去年开始出现的次数才变多了。”

“在梦中，你觉得害怕吗？”

穆霭怀疑自己被下了蛊，不然他不会如此乖巧地在伊森的引导下把心里的答案脱口而出，“不害怕，只是觉得憋闷，想快点走出去。”

“其他的呢？还有什么不同的具体感觉吗？”伊森说话的语速很慢，低缓的嗓音带着独特的魅力，让人不由沦陷。

“其他的感觉…？”穆霭顿住片刻思索几秒，犹豫地回道：“很累算吗？好像除了累，我没什么其他的感受了。”

伊森定睛瞧向穆霭嘴角苦涩的弧度，腮帮绷紧，心情变得有些沉重。半晌，他坐正了身子，拿起盛有半盏茶的茶杯饮了一小口，若有所思地低声道：“一年前？不正是我与Dawn认识的时候吗？”

穆霭愣住，“你和云景阳不是旧相识吗？”

放下茶杯，伊森晃动食指，“不是哦，我与Dawn满打满算才认识一年半？”转过头，年轻的外国男人眼睛眯起，故作神秘地问道：“那家伙是不是一直没有和你说过我们之前发生的事情？”

心里咯噔一下，穆霭眨眨眼，“什么事情？”

“……”

沙发上，两人四目相对，沉寂的空气包裹着他们，宛如案发现场，四周的氧气也变得稀薄。

伊森湖水绿的眸子藏在浓密的浅色睫毛下，漾着波光粼粼。不久，他正欲开口，一道从里间卧室传来的喊声打断了氛围诡异的两人。

“穆穆！”

云景阳被噩梦惊醒，睁眼时却不见身边的穆霭，聚集在心里几日的不安伴随惊吓瞬间爆发，他没控制住大叫了一声，接着弹坐起身，连上身的睡衣都没穿好就往客厅跑。

因为脚步踉跄，云景阳甚至在门口绊了一下，整个人差点趴在地上。

几步站稳，云景阳慌里慌张地冲到客厅，满心满眼只能看到呆呆望向他站起身的穆霭。

几乎跳出嗓子眼的心脏倏然落了地，云景阳的身体跟着变得瘫软，他呼出长长一口气，随后走上前用力抱住了穆霭。

栽进穆霭怀中，云景阳将额头窝在对方肩颈处，音调颤抖地嗫嚅道：“还好，还好你在，还好是梦。”

穆霭被云景阳不正常的表现吓到，他感受着从云景阳赤裸的肌肤上传来的热气，耳朵蔓延了红晕，“云景阳，你怎么了？”

心跳，好快。

胸膛相贴，穆霭感受着从云景阳体内传来的躁动。

他咽了下口水，想要说什么，余光却瞥到依然坐在沙发上用一种似笑非笑的眼神望向自己与云景阳的伊森，于是立马推拒着改口道：“你，你先放开我，有人在。”

云景阳不想放手，心脏吵闹的动静充斥在耳边，噩梦余威同时在他体内肆虐，让他不愿失去怀中的温度。

云景阳语气中带着乞求，闭上眼睛，用脸贪恋地蹭着穆霭的脖子，“穆穆，让我抱一会儿，求你了，我害怕。”

穆霭欲言又止，听到云景阳说出“害怕”，他手握紧，小声问：“怕什么？”

此刻的云景阳成了有问必答的孩子，他身体颤抖，仿佛真的在恐惧，“我梦到你突然离开了，不要我了，怎么找都找不到你。”

呼吸慢了半拍，四肢逐渐失去温度，穆霭睁大双眼脸色褪色成雪白，他唇瓣颤抖，“怎么会？我不是在这里吗？”

“那我也要抱着你，穆穆，不许你抛下我！”云景阳倔强地命令，收紧了双臂的力道。

穆霭抬眼瞧向天花板，喉咙酸涩说不出话，伸出舌头舔了舔唇瓣，他歪过头无意中看见在凝视着他们的伊森，迅速回神推开了云景阳，“好，好了，我不会走的。”

“那个，伊森来找你，你们先聊，我、我去换个衣服。”局促地眼神躲闪，穆霭脸颊泛红地跑进了衣帽间。

怀里落空，云景阳眼底布满失落，他正要转身，被伊森叫住，“喂！装够了吧？”

脚步顿住，云景阳回头斜睥向在微笑的伊森，幽暗的深色瞳孔与碧绿眸子对视，仿佛在传递什么秘密信息。

不久，云景阳收敛起危险冰冷的气息，自嘲地勾起嘴角，抓起沙发边的一件黑色衬衫套上，散漫地坐在刚刚穆霭待过的位置，冷笑道：“装？我什么时候装了？”

伊森故作深沉地用手指点点额角，“嗯…大概在你说出‘害怕’的时候？Dawn，别忘了，我可是微表情达人，连FBI的人都曾经找我帮过忙。”

云景阳眼神凛然，却只有一瞬，认真道：“是吗？看来在控制表情方面，我还需要加强训练……”

“啧！我并不觉得是你的能力下降了…是因为有穆霭在，你的警惕性才下降吧？”

云景阳拿起穆霭喝过的茶杯，拇指摩挲着光滑的杯子外壁，没回答。

过了差不多半分钟，他开口，“所以如果谁敢用穆穆威胁我做事情，我会毫不犹豫把他解决。”

在抱住穆霭的时候，云景阳确实害怕。昨晚的梦里，穆霭像烟雾一样在他眼前消失一次又一次，不断失去的痛苦让他窒息，惊得冷汗也一直冒出来，所以他才会在醒来没看到穆霭的时候惊慌失措。

后面，他听着穆霭的声音，不安虽然渐渐被抚平，却对穆霭的温柔变得贪恋，便想出了“害怕”的蹩脚理由，偏偏穆霭相信了他。

喝一口花茶润嗓，云景阳不禁嘲笑自己几分钟前的幼稚与卑鄙。

伊森半眯起眼睛，在听到云景阳的话后，眼底多出了隐藏在深处的杀伐血腥。不过很快，他收回视线，转头望着穆霭离开的方向，用英语幽幽道：“你让我注意的问题，有初步的结论了。”

撩起眼皮看向伊森，云景阳微哑的嗓音带着余威，“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