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景阳闷声叹口气,刚要走上前准备教训一下眼前脸皮厚的男人,不想身边的人早一步比他行动。

穆霭猛地扯起流浪汉的衣服,将人压在墙上怒吼道:“快说!”绷起的神情似乎并没有闻到流浪汉身上散发出的汗臭与体臭,

只是两个字,云景阳生生感受到一阵难捱的压抑,他脚步不由顿住吃惊地望向穆霭的背影。

流浪汉同样呆滞了片刻,他没想到看上去瘦瘦弱弱的一个人力气竟然大到可以把自己拎起来。

胡乱地摆手挣脱了穆霭,流浪汉气急败坏,“诶呀,行行行!我说!”

将破了洞的衣服一本正经地抚平,流浪汉再次蹲坐到墙根旁,他瞥向另一侧的痴傻男人,回忆道:“我对他的了解不算很多,不过我知道他不是本地人,好像是从北方来的。之前半疯半清醒的时候,听他说话带着点口音,和你们的腔调很像。”

穆霭没什么反应,只是手臂绷直,云景阳却不由吃了一惊,看向痴傻男人的眼中带了几分审视。

“而且这人是今年才变傻的,他两年前刚到海南时挺有钱的,不仅开了个酒店,钱更挣了不少。但是就在临近过年的几个月吧?他的酒店被一伙人莫名其妙砸了,之后他儿子也失踪了,一直到现在都没丁点消息。”流浪汉拿过身边的矿泉水瓶,拧开瓶盖,喝了一口水,脸上的表情是漠不关心。

“警察其实基本上放弃了,可是他和自己老婆还在继续求别人帮忙,耗尽了人力财力,终于得到消息说他们儿子可能在东南亚,所以夫妻俩又去了一趟东南亚。可谁成想回来后,不光老婆孩子没了,他自己也变成这幅鬼样子了,没有人知道他在东南亚经历了什么。”

穆霭表情凝重,“东南亚? 莣 ?????? 愺 ィ寸 镄 整 理 ”

“没错,东南亚。” 流浪汉颔首,表情莫测地向旁边觑了一眼,压低了声音,故作神秘道:“呃,我听说啊…他和他老婆一死一疯是因为他们在泰国看到自己儿子被人砍了四肢装在一个罐子里供变态玩乐,受不了刺激才一个猝死,一个疯了。”

穆霭脸色惨白如纸,他机械地转过头看向男人,对方正在捡垃圾桶旁被路人扔掉的半根烤肠吃,狼吞虎咽、卑微可怜的样子没了一丝当年与他父亲对峙公堂时的咄咄逼人。

儿子被掳走,儿子?

怎么会呢?他的孩子明明是女儿!不然自己的父亲不会被污蔑成强奸罪!!!

到底漏掉了什么?当年的“真相”当真是真相吗?

想起过去的种种,穆霭大脑眩晕,无数的猜测一股脑涌上来让他控制不住腿软踉跄一步。

云景阳眼疾手快地扶住穆霭,“穆穆!”

穆霭眼神涣散,低喃道:“不对…怎么会是儿子…怎么会是儿子?”他遍体生寒,眼前似乎有一头怪兽张开了血盆大口即将把他吞食入腹。

穆霭眼眶泛着不正常的红,随后他恶狠狠地拽起痴傻男子的衣领,低吼质问:“不是女儿吗?啊!不是女儿吗?为什么是儿子!为什么要撒谎?为什么要污蔑我爸!”

一边喊,穆霭一边脱力般瘫坐在地上,双手却仍然固执地攥着男人的衣服,像溺水的猫在抓住岸边唯一软绵的芦苇。

忽然,穆霭耳边响起一道陌生的女人声音:“……不过,既然知道自己是被冤枉的,我一定要竭尽全力证明自己,这是我的处世之道。”

是谁?是谁曾经说过类似的话?

脑袋被一团雾障遮住,穆霭眼眶发痛,也因为这句没由来蹦出的话,他忍不住小声啜泣,“不是女儿吗?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冤枉我爸啊?”

无力感在撕扯穆霭,没有权势地位的他,还在上学的他如今即使确定当年的罪责是错误的,又能怎么证明他父亲的清白?又有谁会相信吗?

绝望仿佛狂风,眨眼间将穆霭璀璨得如残花败柳。他灰败的眼神中充满了迷茫与无助,好像濒临枯败的玫瑰,耷拉的花骨朵没有了往日的风采。

云景阳抱紧穆霭,听到怀中人的低喃,他心头一震。

污蔑?冤枉?

眼神变得危险,云景阳恍然记起穆霭曾经对他说过自己的父亲便是被指控为强奸罪才入了狱。

他看向面前痴呆的男人,深邃的眼瞳讳莫如深。如果猜得没错,这个人就是当年指控了穆霭父亲的人吗?

然而从刚才的对话里,云景阳却知道他根本没有女儿!

将得到的线索连成一条线,云景阳明白了穆霭崩溃的原因。他腮帮绷紧,面容冷若冰霜,唯有目光含着疼惜看向趴坐在地上身体战栗的穆霭。

穆霭低头望地,仿佛被抽干了灵魂,他攥住痴傻男人衣服的手用力到骨节发白,对方却仍旧没有给出一句回应,总是嘿嘿傻乐。

穆霭的神志被无形的执念控制,他觉得自己一定到得到个回答,至于回答的内容是什么,不重要。

他一声声如杜鹃泣血,问得痛苦,“你说啊,你的孩子不是女儿吗?”

“嘿…”男人笑着。

“为什么要那么做?”

“嘿嘿…”

“为什么要骗我们?”

“嘿嘿…”

“到底为什么要冤枉我爸?”豆大的泪水终是从穆霭的眼眶溢出坠落在地面破碎,转瞬间被日光蒸发。

“嘻嘻…”男人一如既往地不回答。

穆霭已经产生了不正常的躯体反应,他浑身颤抖、瞳孔扩大、呼吸急促,急需一个安全屋进行暂时的躲避。

云景阳注意到异样,他克制住胸口的闷痛,扣在穆霭肩头的手收紧,柔声道:“穆穆,我会帮你调查这件事,别担心,现在我们先回去,好吗?”

穆霭没有反应,只是一遍一遍用发白的嘴唇执拗地问与之前同样的问题。

暗叹口气,云景阳拂掉穆霭攥住痴傻男人衣角的手,然后起身将人搂在怀中。

穆霭没有反抗,只是呆呆地任由被云景阳抱着站起来,空下的手转而选择紧紧抓住云景阳的衣襟。

没有关心被抓脏的衣服,云景阳斜睨了一眼臂弯里表情呆滞的男孩儿,眸中是痛惜。

穆霭一定明白了什么。

抿紧嘴,云景阳抬脚刚要走,身边一道招呼声响起:“诶!钱呢!”

他脚步顿住,随后从口袋里拿出一张银行卡扔到男人怀里,冷眼瞥去,“里面有三万块,密码…,够你说这么多话了。另外记住,今天没有人来找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