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霭愣住，心脏在看到溪流与粉黛花海的下一秒毫无理由地加快了跳动的频率。他眼底惊喜，独自走上前，顺着一条小路穿过未经人打扰的花丛，进入了一场如烟似雾的童话。

掌心拂过花枝，引起痒意，穆霭收回了手继续向前，然后在布满石子的岸边蹲下，盯着看了一会儿面前偶尔游过的灰色鱼群，最后忍不住将手伸到了近处的河水中。

一瞬间，刺骨的寒意如细密的针刺进皮肤中，激得穆霭不由地哆嗦一下，“嘶，好冷！”

云景阳注意到，弯起了唇角，走过花海半蹲在穆霭身边握住他湿漉漉的手放进自己热乎的外衣口袋里。掌心收拢，燥热的手细致地揉捏起对方修润微凉的指节，动作流畅自然到像是一件他做了很久很久的事情。

心里的“喜欢”还未被注意前，呵护穆霭已经刻在了云景阳的骨子里。

穆霭斜睥向云景阳，看见他淡定的模样，怀疑地问道：“所以你早就知道河水很凉了？”

云景阳认真地捂暖穆霭的手，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嗯。”

穆霭皱眉，低喃埋怨：“那怎么不告诉我？”

云景阳回望穆霭，黑亮的瞳孔带着深沉与炽情，“因为我知道若是阻止你，你一定会很失望。我的任务是给你兜底，你只管一直做你喜欢的，比如…赏花玩水。”

穆霭怔愣，藏着雾气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云景阳，心脏好像化成了一摊水，却不似河流冰冷，而是带着绵软的暖意。

几缕风吹过，花海摇曳着秋，河面波纹涟漪，让穆霭迷了眼。

半长的头发扬起，透过发丝，穆霭侧头去瞧云景阳。那人正握住自己的手，低头看向哗哗流动的溪水，明亮清澈的眼眸闪烁着令他心悸的光。

少年的身后是湛蓝的天空、朱粉的花海与灿金的树林，大片的银杏叶似乎在向即将到来的冬日示威，恨不得榨取自己仅剩的一丝生命，奋力地用耀眼的黄色将大地渲染，海浪般的乱子草则成了助威的信使。

真好看，像重色油彩组成的中世纪画作，色彩分明，过目不忘。

穆霭偷偷浅笑，他脑袋顺势一歪搭在并拢的双腿上，晃动被牵住的手引起云景阳注意。

“怎么了？”

穆霭抿抿嘴，莫名地说了一句：“我想做一阵风，即自由又英勇。”

“……”

云景阳凝视着穆霭，眸子满含深意，随即眉眼弯起，笑容明朗，“好啊！成为风，我们一起去西藏看雪山，去内蒙看草原，去云南看天池，再去巴黎看卢浮宫，还有伦敦的大本钟，罗马的斗兽场…只要你喜欢的地方，我们都去逛一遍！”

穆霭显然没料到云景阳的回答，他褐色的眼瞳伴随云景阳的话颤抖得厉害，泛红的眼眶逐渐变得酸涩湿润。几秒钟后，他迅速转过头，垂首望脚边潺潺流动的河水，企图掩住自己的失态。

他忘记了，云景阳不是蒋林熙。

曾经，他也对蒋林熙说过一样的话，可当时蒋林熙给他的答案是什么？他有些忘记了，但绝不是云景阳这般让他感动到想落泪。

下巴抵在膝盖上，穆霭心脏鼓胀，感受到被云景阳握住放在外衣口袋里的手，他默默收紧了回握的力道，小声嘟囔：“傻子，人怎么可能成为风？”

云景阳一本正经地望天思考，“嗯，确实不能成为风…不然我们坐飞机吧？怎么样？”特意转头问向穆霭。

穆霭斜睨旁边的少年，神色不自然，“随便你。”嘴角却带着不肯落下的弧度，隐约露出右边脸颊的半个酒窝。

云景阳跟着笑了一下，继续与穆霭一起欣赏像银色丝带的蜿蜒河道，心里暗自庆幸现在是深秋，不到零下的温度河水还没有结冰才能让穆霭看到眼前难得的风景。

树林里麻雀、喜鹊与四声杜鹃的叫声此起彼伏，两人之间陷入沉默。

半晌，穆霭再次抬眼悄悄向身边瞧去，云景阳此刻只露出一半面容，却依然让他觉得俊俏，尤其是清晰冷峻的下颚线还有诱人的喉结，让他想抱住咬上一口。

不过，穆霭也这么做了。

将手从云景阳的外衣口袋里抽出来，没等到对方反应，穆霭翻身扑倒了云景阳，两人一起跌在柔软的银杏叶中，半人高的粉黛花成了天然的屏风。他压住云景阳，张大嘴巴，气势汹汹，云景阳惊讶的同时闭上眼准备迎接狠狠一咬，却不想最后只有一枚轻柔的吻落在喉结处。

软软的触碰如蜻蜓点水，云景阳睁开眼，发现穆霭正趴在他身上笑得狡猾，他忽然浑身酥麻，眼底的欲望变得浓烈。

咽了下口水，云景阳护住穆霭的头猛地转过身，彼此位置立时颠倒。

穆霭有恃无恐地回望着居高临下看向自己的云景阳，伸出带有丝丝凉意的手指在对方光滑硬朗的额头作乱，又顺着脸庞溜到麦色的脖颈动脉处感受指尖的跳跃，动作是未有过的大胆轻佻。

云景阳眼底闪过错愕，他倏然明白原来真正的穆霭从不会吝啬表达自己的喜欢，至于过去阴郁的、一言不发的“穆霭”，只是他用来自我保护的伪装色。

穆霭笑得粲然，但还来不及说什么，口中的话便被云景阳以吻封缄。

蓝天，阳光，溪流，花海，与少年热烈的爱意一起包裹住穆霭。他忘记了周身的一切，只懂得抱住云景阳用力回吻。

干燥的泥土气息混合淡雅的白茶与清新的叶香在鼻尖坠落旋转，天地倾覆。

面对喜欢的人，胆小的人成了冲锋陷阵的勇士，不再畏惧世俗的目光、爱意的表达，和未来的艰辛苦难。

唯有享受风吹树动，不知道又撩拨了谁的心，落了满地的温柔

……

云家的司机早早地将车停在路边等待，他落下窗户企图驱散车内凝滞的空气。不久，远处树林里传来沙沙的响动，他向窗外看去，发现自家少爷正乖巧地俯身让身边的男孩儿将挂在发顶的叶片摘下来。

夕阳温柔，洒在云景阳俊美的面孔像精美瓷器上淡淡的薄釉，稀释了狭长眉眼的寡淡。

瞥见云景阳露出的傻笑还有两人十指相扣的手，司机立刻明白了什么，神色中浮出担忧，随后他眼帘垂落，走下车安静地候在一边。

云景阳与穆霭身上的衣服因为在落叶地里打了几个滚都沾染了尘土与粉黛的花穗，不过他们谁也没在意，聊起了明天的旅行。

云景阳为穆霭打开车门，手臂支在车窗上坏笑着问道：“所以，明天要和我一起去玩吗？”不着调的语气像坐在街边对美女吹口哨的浪荡青年。

穆霭弯下的腰顿住，他侧目瞥向用戏谑眼神瞧他的云景阳，站直了身子抱臂道：“看你表现。”说完钻进了车里，举止神情似傲娇的猫咪，抓得云景阳心里直发痒。

无奈地摇摇头，云景阳坐进了车内，接着立刻将中间的挡板升起，凑近了穆霭。

穆霭被逼得缩到角落里，警惕地盯着云景阳，“你，你做什么？为什么把隔板升上来？”

云景阳表情痞坏，让穆霭莫名心动，他想转头躲避，却被对方捏住下巴亲了一口，发出“啵”的声音。

穆霭的脸转眼红得如此刻的晚霞，他捂住嘴紧靠车门，“你，你怎么总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