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弦断,明镜缺,朝露晞,芳时歇,白头吟,伤别离,努力加餐勿念妾,锦水汤汤,与君长诀!”
“好,好!”从湛嘴角牵引算是笑了笑,然而眼中殊无笑意:“这便是你要说的话了?”
我再无言语,挣脱了他的手,旋身走了屏风之后,不再看他。
下一秒,泪水夺眶而出。
满屋子的光影疏离,从湛坐在那里默然良久,语气迟迟如迷蒙的雾:
“我多么希望,自己不是生长在帝王之家!”
终是走了。
?
☆、第三十三章 促使我留在北宋的,从来不是什么兰花
? 今天的天色明澈如一潭静水,日色若明辉灿烂的金子漫天飞舞着轻盈洁白的柳絮,随风清扬复落。偶有南飞的雁成群经过,划破蔚蓝如水的天空。
鸿雁高飞,据说这是一个好兆头,有什么好的呢?我哀哀叹了口气,如斯韶光再美,失了一同欣赏之人,又何谈乐趣呢?
姨娘知道我要走,千般挽留万般不舍,挽着我的手,眼泪都要留下来了。
我只拍拍姨娘的手,道:“以后我还会回来看你的,这片花院你就先帮我打理着,我过几年就回来。”
春光晴好,满院的光辉锦簇,只是物是人非,我再留在这里只能徒惹心伤。
即将离开的时候,我回头深深望了一眼我的花院,那两颗梨树沉寂了三年,终于开花了,满满的春花,不负春光怡然而在,仿佛凝了一树的冰雪皎玉。犹记得和从湛一同悉心为梨树浇水施肥的日子,一同在树下掰算着梨树什么时候开花什么时候结果,幸福的留着口水的日子,都已经过去了呵。
“你要去哪里?”身后一把阔朗的男声。
我几乎疑心自己听错了,心口涌上一种感觉,多么希望是他!
我转过头去看。
不是。
内心落索极了,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期待什么,若真的是他,我还能回心转意?我还能一直留在这里一日一日看着他们新婚燕好,百年好合?
我熬不过去!
小弟弟的眼神明亮,我知道他也舍不得我。
我不忍欺骗他,如实告诉他:“我要回去一趟,我只要走个十来天再回来,这里就一切人事皆非了。所有都全过去了。”
小弟弟清俊的面庞瞬即闪过一丝惶惶之色,失声叫出来:”可是......可是你走了,我......这些兰花怎么办?“
我淡淡道:”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办,还管什么兰花?“
促使我留在北宋的,从来都不是什么兰花!
小弟弟缄默,漫天的梨花飘飘洒洒,他的眼神在花雨之中慢慢变得幽深,良久,才低声道:“你走吧,到三十年后,我们都已经忘记了,你还只过了一个月。赵从湛都已经有了自己的儿子,孙子,可三十年前的事你却还在念念不忘,到时天下只有你一个人刻骨铭心。你总是要熬过这一段的,逃走了后,又能如何?”
逃走了后,又能如何......
我怔住,呆呆的看着小弟弟,他是第一个跟我说这样的话的,竟不是没有道理,三十年后,从湛也许孙儿都有了,也许,他的头发都白了,而我,还在原地,还在为那一段三十年前的情一个人悲春伤秋。
总是要熬过去的,我又何必再次消失。
呆呆的怔愣了好久,我把包放了下来。
“你不回去了?”小弟弟觑着我的神色小声问道。
我揉揉他的头发,“姐姐舍不得你啊。”
小弟弟双颊绯红,“你刚才可把我吓坏了。”
我道:“你才十八岁,却懂得这么多。”
“十九岁。”小弟弟小声说道。
从湛再没有来过,我的思念却一天天的与日俱增,早晨洗脸的时候会想起他,刷牙的时候会想起他,浇浇花,会想起他的那句话,“这花虽好,却也赶不上红葶。”
那颗红葶一直被我摆在床边,最显眼也是最适合花草生长的地方,晚上下雨的时候我就会把它小心的收进屋里,往往雨后推开窗,满地的残花,唯有他最喜欢的红葶,一直完好的安安静静的生长,深红如炬的颜色,是他最喜欢的。
小弟弟一得闲的时候就会过来帮我打理花院,他一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皇帝做起除草、施肥这事来也是有板有眼的,我教他,他就悉心学,夏天帮我打起芦帘遮荫,冬天移如室内,在屋下地道生小火,减水量。
姨娘不太待见小弟弟,总跟我说“这人没有来历,似乎又没有正事,总是穿着这么光鲜来这里,大约是个败家子,来骗小姑娘的。”
她一说,我就笑,不知怎么跟她解释,只是说,他不是少爷。?
☆、第三十四章 从湛大婚
? 今年的冬天算不得很冷,只是下雪的日子天黑得早,许多时候我都得早早的出门去送花。
今天又下雪了,扯绵飞絮,绵绵无声的落着,我轻轻呵了一口气,便有白色的雾气从口鼻中缓缓涌出。
一手拿着人家要的名花,一手抱着小弟弟送我的镂金白鹤暖手炉上了马车,车夫熟练的驾着车在雪地里行出一趟又一趟的车印子,路上行人稀少,雪自天空中漫漫而下,覆了一层又一层。
这次要送花的人家是西京作坊使赵承拱家,算起来应该是从湛的叔父,此人长得圆脸长眉,面色墉白,一副养尊处优的富贵气象,和从湛长得一点都不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