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哒。
清脆的火机声响起,将记忆从久远以前扯回现?在。
尤金靠在墙角边,嘴里咬着烟,火星在昏暗里若隐若现?。
吃过?药包扎过?后?,伊野陷入了沉睡,他和白川轮流看守着,一个守在原地时,另外一个出去探查周围的情?况,希望能够找到?通向地面?的出口。
距离白川离开还没多久,洞穴格外安静。
他看向熟睡的青年,半晌后?熄灭烟走过?去,在他旁边席地坐下。
伊野身上还披着白川的外套,黑发被冷汗打湿了,黏在白得发亮的脸颊上。尤金看着觉得碍眼,反手?将属于白川的衣服丢到?角落,脱下自己的外套给他盖上。
动?作努力克制了但还是有些粗鲁,含着戾气。伊野被他吵得皱紧眉头,嘴里发出低低的闷哼,就像是受伤的小猫蜷缩成一团,轻轻碰一下,就会本能地发出警告的哈气。
“睡着了还知道抗拒我,”尤金觉得自己就是贱,冷冷嗤声,“我的衣服难道不比白川的好闻吗?”
如?果伊野醒着,一定?会翻个白眼,说他神经病。
但现?在青年却只?是睡着,露出痛苦的表情?,睡梦中也被恶魇笼罩。
尤金最不喜欢他这种病恹恹的样子,手?指伸过?去,态度很强硬地摁住他的嘴角,一点?点?往上扯,试图扯成微笑的弧度。
但试几次都失败了,他越来越躁动?不安,手?指绷得很紧,薄薄皮肤里的青筋突突直跳。
另一只?手?摸向身后?,不耐烦地抽出仅剩最后?几根烟,打火机掉在地上了,他翻身去捡,一系列仓促的动?作后?正准备点?燃时,瞥见青年那张精致病弱的脸,忽的又停下来了。
“……妈的。”
他用力抓着自己的头发,突然控制不住情?绪,把打火机重重摔到?墙上!
“你他妈为什么还不醒,不是已经吃药了吗!”嗓子里挤出无力的低吼,“吃药了就该治好病啊!”
为什么人一定?要迎来死?亡的呢?为什么该死?的人还能活着,不该死?的人却要躺在墓地里长眠?
尤金的头又开始痛了。
大手?用力叩着太阳穴,力道重得仿佛要把自己的颅骨捏碎。
该死?,该死?!!
“你……真的好吵啊……”
身侧传来虚弱的声音,尤金的表情?陡然凝固,转身看向伊野。
“你醒了?!”
伊野病歪歪地躺着,脑袋往外套里缩了缩,语气发闷:“被你吵醒了。”
像是在怪他。
“白川呢,怎么没看到?他?”
尤金就烦他一睁眼就是白川,气急败坏:“谁管一个废物的死?活。”
“尤。金。”伊野叫他的名字。
“……”尤金糟心地扯嘴,“去找出口了,行了吧!”
伊野噢声,暂时不说话了。失血过?多让他身体现?在没有丝毫力气,如?果不是尤金鲁莽的大吵大闹,可能还沉在噩梦里。
“你就不问问我?”
“……你太吵了。”
“……”尤金发出磨牙的声音,“那我问你,你是怎么受伤的?”
“遇到了虫族,被划伤的。”
他的眼皮很重,昏昏沉沉的,用仅有的几分清醒回答尤金,同时也希望对?方能就此安静下去。
但尤金却莫名变得话很多,一点?也不想给他闭眼的机会,就像是在害怕着什么。
他喋喋不休地说自己和队伍下来的时候遭遇白川,知道自己失踪了,所以才不得已和白川一队来找他。至于怎么找的直接省略了。他真的很讨厌白川,看起来像再提到?这个名字就会像暴躁的气球一样炸开。
后?来他又莫名其?妙地说了些其?他的话,担心自己会死?,还说如?果自己敢死?就是跑到?地狱里也得把他捆在裤腰带上绑回去。伊野觉得他说的话太中二了,好像经典狗血小说里的主?人公台词,敷衍地嗯嗯了两声,以满足尤金的中二心理。
但接着尤金又说,让他别死?。
伊野心想我死?不死?的好像和你也没有太大的关心,可他太累了,没有回应,就那么安安静静地听着。可能被他受伤这件事吓到?了,尤金说的话都是从前绝不可能开口的事,但伊野不觉得他是害怕自己死?,或许,只?是纯粹地害怕死?亡这件事吧。
尤金说他这辈子,恨的人比爱的人多得多。恨教皇,连带着恨圣教的所有人,还有皇宫里那些贵族,以及学校内明里暗里骂他是孤儿或神棍的同学。恨意从小就在他的心里滋生了,所以他渐渐变得不正常,遇到?当面?嘲讽自己的同学,他就心一狠把对?方的鼻梁骨打断,胳膊掰折,自那以后?学校里就没人敢当面?说他。于是他明白了,暴力才能保护自己。
他恨的人越来越多,暴力伤过?的人也越来越多。
人们开始畏惧他,但却不得不对?他露出虚假的笑,尤金就喜欢他们这种迫不得已的表情?,因此乐在其?中。
直到?遇见伊野。
尤金说,他起初真的想过?杀掉自己,但后?来放弃了。
伊野感觉身体有点?热,往下扯了扯衣领,问他为什么。他认为像尤金这种疯起来敌我不分的家伙,没理由突然就想放过?他。但尤金却沉默了,隔了很久很久,茫然地说,不知道,可能是你长得还行吧。
伊野也沉默了,心想自己要是有力气,现?在肯定?要弹起来给尤金一脑槌。
但是算了,生气多了容易变老。
“你说,恨的人比爱的人多…所以你也有爱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