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1 / 1)

哪怕日日在这舞台上受人追捧,她也清楚明白自己的身份与此间往来的女人们有多大的差距,别人叫她一句初秋姑娘,别人夸她舞跳得好歌唱得好,并不一定代表了尊重,反倒是孟昭竟然就用这么短短一句话,令她感受到了那么一丝久违的尊重。

于是她有些心虚,别开眼,近乎胡搅蛮缠道:“你说得不够真诚。”

初秋这么一闹腾,孟昭倒也没恼,她的手搭在弯刀上,朗声说:“初秋姑娘这般,倒让在下觉得像在拖延时间了。”

“掌管此间的余娘子可在?”

她的目光扫过二楼,余姝明明觉得自己躲得挺好,可孟昭视线太过锐利,仿佛已经穿透人群寻着了她。

她摸了摸鼻子,对孟昭的敏锐倒也不意外,笑意盈盈走出去,在二楼扶手边与孟昭相对,坦言道:“孟捕头传唤要见我时便来了,只是中途见着初秋与你斗嘴颇为有趣,便看了会儿热闹,还请孟大人大人有大量,宽恕则个。”

“孟捕头今日若有事相商,还请楼上坐坐。”

余姝一番话说得四两拨千斤,孟昭眯了眯眼,眸光微闪,回答道:“也行。”

说罢她便扶刀向上走来,走至中途,又回身看了眼正坐在台上睁着一双秋水盈盈眼瞪她的初秋,乐了,“初秋姑娘还在怨我不成?”

初秋轻哼一声,“我可不敢怨孟大人,刚刚您早看出了我的意图,原来说的那一番话都是在耍着我玩啊。”

“道歉是真心道歉。不过我想初秋姑娘心胸宽广,大概是不会怨在下几次无心之失,刚刚应该也是在耍着我玩。”

孟昭打蛇棍下,不太正紧地拱了拱手,笑眯眯道:“咱们俩便在这里互相抵消了,若还想听我接着道歉,待我今日的事了了,多道几次倒也无所谓,只要姑娘开心了就行。”

“你!”

初秋被她话头一堵,嘴里酝酿半天的阴阳怪气说不出口,一张俏脸涨得通红。

孟昭见状唇角越发上扬,转头对余姝做了个请的动作,“余娘子先行带路吧。”

余姝点点头,面带安抚地看了初秋一眼后便带着孟昭穿过人群向里间走去。

余姝的安抚初秋是半点没看到,她盯着孟昭的背影,在心底暗暗骂了几句无赖占便宜的大混蛋,随即想起自己演出还未曾结束,深深吸了口气后面上又带上了娇俏妩媚的笑,对周边的客人们说道:“刚刚的小插曲还请诸位不要放在心上,今日是初秋失态,待会儿再为诸位多唱几曲作补偿可好?”

台下台上刚刚瞧了场好戏的观众见她乐意多唱几曲巴不得地鼓起掌来,余姝和孟昭行至长廊中都依旧隐约可听着丝竹管弦的靡靡声响。

“孟大人刚刚是特意在陪初秋玩儿吧?”

余姝一边走一边说道。

“这落北原岗敢找我茬的人并不多,”孟昭略一颔首,“那姑娘倒是颇为有趣,嬉笑怒骂喜怒哀乐都展现在脸上,眼底稍一望望便能看穿。”

“等余娘子前来还挺无趣,初秋姑娘想捉弄在下,在下倒也不介意陪她玩儿个一时片刻。”

两人找了个最里头的独立雅间,一前一后入座,有侍女端着上好的雨前龙井给两人各酌一杯热茶后又退下去关紧来房门。

余姝开门见山说道:“我知道孟捕头想搜千矾坊后的树林,可树林的归属权早从老夫人手上到了夫人手中,若没有她的应允,我也不好放你进入。”

“以你和傅雅仪的关系,你做不到?”

孟昭意味深长道:“余娘子,我倒是也不想让你为难,只是你拒绝我的理由,实在有些冠冕堂皇。”

“我倒是可以直接拿了官府的调遣令进去搜查,可这免不了要影响千矾坊的生意,”她扬眉道:“我给你们行个方便,你们也给我行个方便,这不是件对双方都有益的事吗?”

余姝饮了口桌面的茶,似在思索。

过了良久才轻轻一叹,“上回您来千矾坊搜查,夫人欠您一回,那这一回我也只能与你实说了。”

“林子里,有东西。”

“夫人手上的林地很多,这一块更是面积大,还有千矾坊的遮掩,她便以每月七万两的价格租赁给了别人。”

“咱们千矾坊替对方打掩护,您来搜查时我并不想暴露,做生意也得有些信用不是?”

孟昭眯了眯眼,若说世人在她眼中都可看作是不同生灵,如傅雅仪是尾霸道狂妄狠辣的毒舌,那余姝便像只狡诈的狐狸,一双眼生得黑白分明,用一张漂亮的脸惑人心神。也是前段时日余姝掌管千矾坊走到明面,她才琢磨清楚傅雅仪余姝在千矾坊与她交谈那次打着什么算盘。

她对余姝的话,半信半疑。

“卖出去的地做的是什么生意?”

她直白问道。

“这便不好告知了,”余姝替她斟满茶,“但我可以保证,那不是害人的勾当,反而该说是助民的东西,您若见着了,说不准也会支持一二。”

“您若是想进后山搜查,可以,但需得绕行那一块。”余姝与她对视,“您若答应,我立马牵马来陪您进去。”

孟昭饮了这杯茶,玩味问道:“若我不应呢?”

“若您要硬闯,最终结怨的便会是您和傅大娘子以及山后的买家,”余姝说:“这对您来说,并不是一笔划算的买卖,若您追的凶手真进了买家家中,那大概也逃脱不得,完全不必进去搜查,让人将逃犯逮了丢出来就成。”

“而您没有在人犯逃跑的那一刻立马带兵搜捕,显然是肯定那人只要进了后山便必然一时半刻无法逃离这么大一片林地,所以才有这样的闲心来找我慢慢商谈。”

孟昭对这句话没有回应,余姝猜得很正确,这个犯人其实并不太着急,晚一天两天去搜查都没关系。她偏头看向窗外,这个雅室外头是一大片景观池,再越过池子,可以见着后边树林层层迭迭的茂密松针。

若刚刚还怀疑,现在她便能肯定,后山里头确实有东西,且对余姝和傅雅仪来说是重要的东西。

她本没有那样重的好奇心,可余姝这样遮遮掩掩反倒令她想瞧瞧那处在做些什么了。

孟昭便是个一身反骨的人,越不让她去做的事,她反倒越想去;越不让她好奇的东西,她也越发好奇,哪怕这东西与她并不相关。

“余娘子,”孟昭似笑非笑道:“你猜的是很对,但别人搜我不放心啊。”

“其实你若不让我进去也是无所谓的,大不了我先领了手下捕快将后山从头至尾围了,许进不许出,也不过半月,逃进去的嫌犯大概能撑不住匆匆逃出来,又或者撑不住死在里头。这样也不失为一种好方法,你不必为难,我也不必为难,你看如何?”

当然不如何。

孟昭这方法虽见效慢了些,却可以算是完全堵住了军械基地的路,滞留在基地里的人小半月出不来得不到补给,那自然是要出问题的。

余姝在心底暗暗叹了口气,孟昭实在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对手,思维鬼谲,好奇心又重,还带着一股想做的必然要做到的狠劲儿,她毫不怀疑自己若不答应她前去瞧瞧,孟昭必然会真的围了后山。就如同若是一开始她强硬的拒绝孟昭进后林,孟昭必然也会更加强硬地用别的方法冲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