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听不出语气,既没有傅雅仪平日里的嘲讽,也没有幸灾乐祸的玩味,声调平平,仿佛在谈论一株花一棵草。
余姝点点头,“应该快了。”
“过完年之后吧。”傅雅仪淡声回答道。
余姝微愣,她其实以为傅雅仪不会答应的。
毕竟哪怕余姝觉得傅雅仪在王老太太那儿受了委屈,要得到王老太太的道歉是应该的,可傅雅仪说不准压根不在意这些东西,她也不过是因为想起祖母才心软一瞬,却完全没想过真能将傅雅仪请过去。
“夫人,我能问问你为什么明明很讨厌王老太太却还是会答应她的请求吗?”
余姝有些不解。
傅雅仪纠正:“不,你说错了,我并不讨厌她。”
“是已经不在乎了,”她缓缓说道:“她是死是活都与我无关,但我曾经年少时答应过她,若她有一日死了必会为她收尸,这一个承诺还是得履行一下。”
傅雅仪眼底有些感慨,却也仅仅只有感慨罢了,这是对生命流逝的感慨,她眼睁睁瞧着一个人从满头黑发到白发,从年轻力壮地活着到送她最后一程。
在傅雅仪已经拥有了大部分她想要的东西时,过去的那些往事,是难以束缚她的。
余姝觉得自己好像懂了点什么,又好像懵懵懂懂,最后干脆不想了,只笑着转移开话题,“夫人下午有事吗?”
“没什么事了,怎么了?”
余姝因为唇角扬起而多了两个酒窝,虎牙尖尖,回答道:“方才春月姐姐要我去给各位归家的姐姐采购礼物,夫人陪我一起去吗?”
“不去,”傅雅仪拒绝地很果断。
若说余姝对外出逛街还有些新鲜感,那傅雅仪到了冬日便巴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待在暖炉烘得舒舒服服的房子里。
“可是我和一些姐姐又不熟,我怎么知晓她们喜欢什么呢?”余姝犯了难,“夫人,您就陪我去看看嘛。”
傅雅仪很想拒绝,可是自从上回在坍元余姝哭哭啼啼抱着她说她真好之后胆子便越来越大,这一回也故技重施,在她开口之前俯身一把抱住她,然后开始摇,一边摇一边放软声音说:“夫人,我的好夫人,我们一起去嘛,你也好久没去落北原岗的主城逛过了,你就陪我去嘛……”
傅雅仪妄图挣开,结果就是余姝和八爪鱼一样抓紧了她的衣服,硬掰只会让对方受伤,傅雅仪眸光略沉,第一次发现余姝怎么这么缠人。
傅雅仪:“你先放开我。”
余姝:“我不。”
实在挣脱不开,傅雅仪干脆将余姝拉到自己腿上。
速度太快,余姝轻轻“啊”了一声,下意识揽住了傅雅仪的脖颈。
她不得不分腿而坐,刚刚那股闹腾劲儿立马就收了,目光清明,一身正气,努力坐直身子道:“夫人,我刚刚和你闹着玩的。”
傅雅仪扣住她的腰,挑了挑眉,“那你接着玩儿?”
余姝:……
余姝便是知道傅雅仪对自己时常心软特别是自己做作地撒娇的时候,所以才故意这样有恃无恐地闹腾。
可是她也没想到傅雅仪一下子就找到了制住自己的窍门。
然后她怂了。
傅雅仪盯着她,眼底不知在酝酿些什么,最后只意味深长道:“我可以陪你去,但是你能付出些什么?”
余姝眨了眨眼,不知为何,迎着她的眼神,心尖微颤,甚至下意识蜷了蜷指节。
“夫人想要什么?”
“我?”傅雅仪将这个问题反抛给了余姝,“你说呢?”
这个场景,余姝总觉得有几分眼熟,仿佛在梦中见过。
傅雅仪从来不吃亏,哪怕面对余姝都会恶劣地来一句你能付出什么,就如同两人初见时她也这样问余姝能付出什么能带来什么让她选她。
大概就是这件事令余姝印象最深,所以她许多次梦到开头都是这样,都是傅雅仪或居高临下或如现在般控制着她问她能付出什么,然后她再付出自己的唇舌,自己的肌肤,自己浑身上下每一处供她取乐。
当梦境的标准开头照进现实,余姝觉得很羞耻,忍不住在傅雅仪问出这句话后脸红了个彻底。
傅雅仪饶有兴致地捏住她的下巴,左右打量了一阵,啧啧称奇,“你想给我什么啊?想得脸红成这样,弄得我都有点好奇起来了。”
余姝有点天人交战,她在思考自己是直接趁着这机会把自己和夫人之间的尺度再拉大一点,还是保持原状。
她也不确定自己对傅雅仪是什么感情,可她确实很馋傅雅仪的身子,她一次又一次旖梦中都是以傅雅仪为主角,这让她想自己骗自己都很难。
而只能远远瞧着,守一条线的感觉颇有一点驴前面吊着一颗苹果,只能不断追逐求而不得。
但她又怕自己打破了这种平衡后可能会面临自己无法掌控的东西而迟迟不敢动作。
傅雅仪的气质从未变过,如蜜糖又似深渊,危险与诱惑并存,哪怕第一眼让人胆战心惊也忍不住踩着玻璃渣去揪住她的衣摆,求她收留。
傅雅仪见她久久不言语,轻笑一声,准备点到即止,饶过她。可余姝此刻却突然变了眼神,仿若下了什么决心一般,扣住傅雅仪的手,极轻地用她的指尖碰了碰唇瓣。
傅雅仪想收回手,却发现余姝不知何处来的力气,紧紧扣住了她。
“你在干什么?”傅雅仪眯了眯眼。
余姝鼓起勇气,一双盈盈目注视着她,低声开口,“我没有别的东西,夫人想要我付出点什么,那就只能付出我所知道的,夫人喜欢的了。”
她心跳如擂鼓,却状似天真地歪了歪头,“我记得夫人很喜欢这样玩弄我。”
这话说完,余姝反倒愣了愣,总觉得她仿佛以前说过这样的话,脑子里却有些空白,想不起这话是何时说过的,为何明明似曾相识却没有任何印象,难道又是哪个被自己遗忘的梦?
傅雅仪深深看她一眼,抬手缓缓摩挲过她的脸侧,激起余姝的战栗却又觉得此刻是不该抗拒的,她放软了腰肢,显得更加楚楚可怜地望向傅雅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