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依旧是困倦的,昨夜余姝陷入更深的迷醉中后在她怀里又闹腾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力竭乖乖在榻上睡着,傅雅仪昨夜收拾完她又将手里剩下的图绘完才进房休息,那时天都已经蒙蒙亮,只睡了两个时辰不到便再次爬起来继续处理其它事务,实在是有些精力不济。否则今日她多少要再逗逗余姝报复回来的。
说到底还是年纪渐长,精力不如余姝这般的少年了,哪怕她自己从来不觉得二十六七是多大的年纪,可身体的素质还是稍稍下降了些,若是她十七八岁的时候,哪怕被余姝闹了整夜第二日还能容光焕发地出门跑马。
傅雅仪捏了捏眉心,指尖摩挲着自己的白玉烟杆,在书桌上拿出了昨夜绘制的图。
她口中的硬仗指的是待会将要和孟昭展开的交谈,这意味着她们已经要开始部署起来,其中的各个细节,都十分伤脑筋。
这幅图是这些日子以来,根据任野婧给的坍元城地图,加上这几日傅雅仪派人的四处走访重新绘制出来的坍元地图,里面明确标注了坍元各条街巷下可能存在的暗道。
据她这些日子与孟昭的查探来看,素儿坦希在坍元城下修的并不一定是条单一密道,而很有可能是至今不为人知的复杂繁密贯穿整个坍元城内外的秘密通道。
而打开这些通道的钥匙只有一把,也就是孟昭手上的岫玉。
坍元城贵为妲坍国都,或许有些贵族会偷偷挖掘一些地下通道,可是永远不会有大规模的动土,此举可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傅雅仪这几日也对任野婧多次试探,确定了任野婧并不知晓坍元城下还有密道。
而将近百年,这条密道都不曾被人发现,估计不浅,很大可能挖掘深度超乎她们的想象。
对密道的探索,傅雅仪暂定的时间是两日,这两日的安排便需要提前做好,而萨芬北面的战局还在不断加深,林人音押送的要交给任野婧的私人武装起码还要半个月才能到萨芬北面,也就是说任野婧起码还要再支撑半个月,才能做出另一种选择。她既可以直接将前线部分指挥权交给妲坍朝廷派遣而去的人,带自己的私兵回来夺权,后续无论是胜是败都与任野婧无关了;她也可以选择等到萨芬战争结束后再一路回都城,直接带手下全部军马兵临城下。
可无论任野婧做何种选择,这都是起码半个月之后的事,战局瞬息万变,很有可能傅雅仪几人从密道中出来后一切局势都变了。
余姝并非不懂其中的利害关系,于是也就不再试探什么,快速将最后几口饭吃完又将四角方桌上的碗盘重新收整回食盒中。
傅雅仪在等候的间隙给两人各倒了杯茶,细细扫过手上的地图确定没有什么缺漏之后将它丢给了余姝。
“明日我们就直接与孟昭下密道,这是坍元的地形图和可能存在的地道口,你只有一晚上的时间将它们全部记熟。”
余姝展开这张图,看着上头繁杂的信息,心底多了几分压力。
哪怕她这些时日已经能够认清楚坍元的道路,可是这上面详细到哪一条道上开了哪些店面有哪些显著的特征,庞大的信息无端吓人,要想一晚上全部背下来,实在颇有难度。
可傅雅仪向来是个在这种小事上不会管下属死活的人,她只负责吩咐,哪怕余姝做不到也只能做到。
并未过太久孟昭便跟着文书官走了进来,这几日她大多被拓丽纠缠,只能趁着深夜里出门去探寻素儿坦希留下的一些线索。
在素儿坦希的衣冠冢里并没有地下密道的具体位置,但是却说了地下密道在城外的入口的大致方位。
近些日大约是因为战争的原因,除了坍元以外的地方百姓过得并不算好,大批流民聚集在坍元城外,因此这些时日进出坍元城的戒律又严苛了几分,孟昭进出很是不易,必须在子时出城,丑时归来,中间的时间也不充裕。
素儿坦希留下的城外地形图已经过去将近百年,许多地方都发生了变更,哪怕坍元城外也不例外,自然灾害的发生和人为的垦荒令许多能够寻到入口的参照物都消失了,并且那上头的一个小圈圈出来的地域几乎可以称一句辽阔了。
但是孟昭已经锁定了一块小沙漠。
傅雅仪将她早就画好的另一张坍元城外地形图拿出来,让孟昭在上头做好标注。
“这是吉尔斯卡那沙漠,传说中妲坍的女鹰神便是埋骨在此处,所以这片沙漠一直留存在坍元城外,也没有人前去占据,在寸金寸土的坍元里算是一块荒地,常年人迹罕至,这也给了素儿坦希开掘密道出入口的可能。”她一遍画一边解释道:“而城内的入口也是同样的道理,要建一个能够靠岫玉为开关的机关需要耗费不少的人力物力,能工巧匠更是不能少,动静不会小的,要完全在坍元内掩藏这种动静也需要一个无论做什么都不会惹人怀疑的场所才行。”
“所以我怀疑城内的入口在素儿坦希的国师府内,传言素儿坦希好铺张浪费,府内常年都在建造各种豪奢建筑,我觉得有很大可能是在用这样的动静掩盖她开挖密道的真相。”
“所以我们现在有两种选择,要么从城外的沙漠进,要么选择城内的国师府,不过国师府现在归属坎金柔家族,我前些时日为盗岫玉去闹了一通,那里必然加强了防备。”
傅雅仪一边看她画图一边说道:“国师府内和沙漠里我们都不确定是地下通道入口在哪里,但是国师府人多嘈杂,远没有吉尔斯卡那沙漠方便。”
孟昭蹙眉回道:“可是吉尔斯卡那沙漠虽说只是一个小沙漠,也有近千亩地的大小,怕是不好搜寻。”
余姝看了一眼城外的地形图,她也实在是觉得前往吉尔斯卡那沙漠更安全些,依照素儿坦希过去画下的图,找寻成功的概率显然比去国师府更高些,最重要的是也安全很多,万一陈年老机关弄出什么大声响来,岂不是魏国和任野婧的计划还没有开始便直接结束了?
几人又就这两处互相分析了几刻,最终还是决定明日直接趁夜色去吉尔斯卡那沙漠,而傅雅仪原本定下的两日时间也被她延长到了四日。
剩下的皆是些边边角角的布置和准备,直到结束,傅雅仪才从一旁不知何时放下的箱箧中拿出了一把火铳。
这把火铳与余姝的那一把小巧玲珑的不同,前径和筒管都很长,手柄板机极短,这是傅氏手下第十二代火铳,过去念晰还笑称过这把火铳是炸膛小钢炮,极其容易过热导致炸管,可威力也是名列前茅的。
“这把你拿去防身吧,”傅雅仪淡声说道:“便当我借你的。应该不用我教你怎么用?”
孟昭闻言接过,掂了掂这火铳的重量后哼笑一声,“自然是会用的。”
“不过我很好奇,你傅氏手下主要研发的便是这火铳,为什么卖给西域的却均是冷兵器?”
她这话问得锐利,傅雅仪与她对视,甚至轻易便能看出她是在逼问自己的立场。
傅雅仪的生意虽然遍布了整个西北和西域,可她的热武器从来不往西域卖,最大的主顾实际上是西北各地的官府。
“我乐意,不行吗?”傅雅仪笑得有些玩世不恭,她没有直接回答孟昭的问题,也没有说理由。
孟昭把玩着手中的火铳,叹了口气,“行吧。”
其实她心底也很清楚,傅雅仪这种行为必然是有一大部分魏国因素,但是傅雅仪现在也并不想承认这件事,因为在她坚守住自己的底线时,西北官府正在向她的产业进行围剿。
任哪一个商人面对这件事,都会止不住的心寒。
“孟昭,有的可能惹人不高兴的事,我建议你还是少问为好,”傅雅仪眯了眯眼,缓缓说道:“我们之间有合作,并不代表你可以过问傅氏产业的问题。”
孟昭人在屋檐下,底线很灵活,嬉皮笑脸地在自己唇上拉了拉,做了一个闭嘴的动作,手里却晃了晃那把火铳,笑道:“那我便多谢傅大当家将我的小命儿也当命,还给配一把这样好的家伙了。”
孟昭本人功夫甚至可以说是几人之间最高的,若有事要逼得她动用火铳,那必然是天大的事或者极难缠的人,这把威力大的火铳关键时刻是可以救命的东西。这份感谢孟昭必须说。
傅雅仪懒得再理她,摆摆手,“要是没什么要说的了,那就这样吧,明日亥时末我们准时出城门。”
这是赶人了,孟昭见着天色渐深,也不多停留,干脆地告辞。
水榭中一时又只剩下了余姝和傅雅仪两人,但傅雅仪面上的不耐和不悦已经消失地无影无踪。
“你也要带上你的匕首和火铳,明日之前要若还有什么遗言可以提前写好,我并不能保证这一回能够平安回来。”
余姝托着腮看傅雅仪变脸,笑起来,“我哪儿能有什么遗言呢?倒是夫人,若是去唱戏说不准还能成台柱子呢。”
孟昭不知道傅氏的底细,可余姝对傅氏近一年来的所有开支都一清二楚,西北官府手中的火铳一直都是落后于傅氏的,现在在西北官方使用的大多是傅氏第十四代火铳,这是傅雅仪这么些年来与官府做生意的保障,永远都不会拿出看家的宝贝来,而自从第十七代火铳研制成功后傅雅仪也再不惧怕西北官府对她产业的围剿,更不会在提起时有什么不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