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起来确实也方便:府里的下人每年总要进,下人们之间彼此都认不过来,只怕主子们更是记不住,按着这般取名,听名字也就知道是哪个院的。
四爷甚至还亲自审批各院选的颜色能不能通过。
比如耿氏,本来随口选了紫色,结果四爷那就没审核通过,直接道:刘熙的《释名》里都厌过“紫,疵也,非正色。五色之瑕疵,以惑人者也。”。耿氏的文化水平停留在认字写字能算账这一步,不足以理解四爷这串话,只能惶恐的请四爷赐字。
四爷就让她院中下人用‘青’字。
倒是年侧福晋的‘绯’字,也是四爷选的。绯色也是红色的一种,且是尊贵之色,有绯色相盛衰之说。福晋自然不能喜欢,李侧福晋更是咬牙。清廷素以青碧为贱色,当年她做格格的时候,四爷可没说给她定个红色相关的颜色,就随口指着院中的树定了绿色。
也是四爷后宅里女人少,要是多,颜色都不够分的。
宋嘉书想想就头疼:这后宅里头,所有人都是狮子,就四爷一块唐僧肉,所以针鼻大小的事情,人人都要往心里去,分个上下尊卑,争个眉眼高低。
不过宋嘉书也能理解,正所谓佛还要争一炷香呢,何况是俗人。
又不是每个人都跟她似的,被剧透了大结局,只要安心苟到底,就能做太后。
所以自然是要争的,就算争不到云端,也不能落到尘土里,任由旁人踩着。
宋嘉书再次感慨,这也是自己运气好,直接抽到了一手躺赢的牌,这要是命不好,穿到旁人身上,她也得强迫自己支棱起来,为了自己后半辈子去奋斗。
宋嘉书盘腿坐在炕桌上,翻着自己的日历本,笑眯眯道:“你跟小白菜都辛苦了,等用膳的时候,捡出去两碗实在的肉给小白菜吃。”
白南笑道:“格格就是心善,每日的份例总想着赏给奴才们。”
宫人的膳食苦,份例里头少见荤腥,能开荤都得靠主子赏赐。
然而用膳时分,宋嘉书的期待从山顶滑落到山脚。
从她刚穿来,就从记忆里找到了最重要的信息:雍亲王府厨子绝佳。除了宫里拨出来的几位大膳房老太监,还有四爷从外头弄来的厨子。尤其是康熙四十八年,康熙爷又把圆明园赏了四爷后,四爷借着在园子里安排厨子的名头,又五湖四海的弄了几位大厨来。
宋嘉书既然秉承着混吃等赢的态度,这十八年的伙食自然是她最关心的问题之一。
可过来就连吃了三天病号饭。
清廷的思路一贯是,病了就饿着,怎么清淡怎么来。清粥小菜水煮白菜的吃了几天,今天她都能爬起来请安了,本以为大膳房会恢复她以往的膳食,谁知道送来的还是一挂清淡口的东西。
只有豆腐煲里四个拇指大小的鸡肉圆子,勉强算是荤菜,宋嘉书自己一口一个都不够吃的,别说赏给小白菜了。
白南在旁边看着主子一脸惨不忍睹,只得劝道:“格格再坚持两天,膳房说,如今还不敢送呢,等明儿大夫再诊了脉,停了药他们就立刻恢复格格的份例。”
宋嘉书有气无力的摆摆手:“可怜的小白菜,告诉他,等我有肉吃,他才有肉吃,再忍忍吧。”
白宁白南笑着应下。
作者有话要说:
① 清实录:“康熙己酉三月,复用西洋新法。”康熙己酉年是康熙八年
第7章 耿氏
既然吃的不好,宋嘉书就准备奖励自己一个回笼觉。
谁知觉也睡不好,她刚准备换睡觉的衣裳,外头白霜就报:耿格格到了。
宋嘉书认命起身。
别的格格她可以不见,但耿格格还真不行。
她病的这些日子,她的幼崽,未来的王牌,如今才五岁的爱新觉罗弘历同学,就是在耿氏处混饭。
雍亲王府里的规矩,阿哥打小儿都跟着生母住。
不知道是不是四爷本人打小被养母养着,跟生母生疏的关系,也或许是雍亲王府里的孩子夭折太多的缘故,四爷并没有按照宫里的规矩,孩子出生三天,就把孩子从生母处抱走,而是允许生母亲自照料到三岁。
三岁到六岁正式上书房前的这段时间,也只需要白天晌午送到前院,跟着先生启蒙,衣食起居仍旧在后院。
阿哥六岁后,才彻底搬到前院读书骑射,跟着阿玛学习怎么做一个皇家的子孙,然也可以常回来请安。
可以说,在后世以冷漠狠心著称的四爷,在这里对儿子的养育问题上,绝对算是温和了。
钮祜禄氏打一开始风寒,就怕传给儿子,就跟从前一般将弘历送到了耿氏处,算来也十日未见儿子了。
耿氏生了五阿哥弘昼,跟弘历就相差半岁,这两个孩子从小一起长大。四爷大概是自己做不到,就要让儿子们做到金口玉言,严令兄弟们多相处,彼此手足和睦。彼此生母有不舒服的时候,都会送到另一方处。
从前年侧福晋没入府,钮祜禄氏跟耿氏为了剩下的一个侧福晋位置,面和心不和的岁月里,都经常按着四爷的吩咐把孩子送来送去,何况是现在。所以弘历这几日都住在耿氏的萃心院中,望眼欲穿等着亲娘身子好起来。
为着孩子的缘故,宋嘉书也得起来热情接待耿氏。
耿氏就府里要整治下人之事,跟她展开了热烈的探讨。
说是探讨,其实绝大多数是耿氏在说,宋嘉书捧着茶杯,认真听情报。
耿氏是那种,就算没人接茬,她也可以自行起承转合说上一个时辰的人。
“虽说要整治下人,估计也整不到咱们头上。福晋眼里还有两个二主子呢。”
耿氏竖起两根手指头:“李侧福晋入府比福晋都早,从前得宠的时候连生四个,早些年爷不似现在般让人捉摸不透,待李侧福晋是明明白白的好那时候府里一半的管事权可在李侧福晋那里,这些年福晋到底没将府里整的铁桶似的利索。”
“李侧福晋有当知府的阿玛,又有如今爷的长子,府里福晋能知道的消息,李侧福晋也绝不少。福晋心里膈应着呢。”
“再就是如今怀着金宝贝的年侧福晋,那更不必说。人家阿玛是湖广巡抚,正经的封疆大吏,兄长们也有出息,自己的模样本事,又比当年李侧福晋还强出去八条街了。”
“福晋还有空管咱们?你我院里总共这么七八个人,只有两三个内务府拨出来的宫女有规矩好使唤,别的都是府里一年年买的小丫头,简直是三分像人七分像鬼似的到处跑,没规没矩的,也值得福晋整治?”
“唉,所以说,就算咱们自己非要当根葱,都没人拿咱们蘸酱!”
耿氏这话半是酸楚苦涩,也有一半是认命的洒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