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耳的兵戈交击声,祝临风手中的法剑半出鞘,将殷停的刀横挡了下来。
“你与她多年未见,并不晓得她如今的性子……”
“多年未见……”殷停又是截话,飞身后退了一步,冷看着祝临风,道:“我这些年确实没在她身边看顾,但师兄难道也不在?太平在你的‘看顾’下仍是走差了路子,不知师兄还有何颜面拦我!”“看顾”二字语气极重。
祝临风哑口无言。
殷停此时已急火攻心,口不择言道:“抑或说师兄一心修行,只求飞升,故而忽视了太平,致使她落到如今的田地!”
这话说的诛心。
祝临风微弯了腰,像一时间被压垮了似的,宁折不弯的人,此时却被自己师弟的锥心之言,伤得挺不起脊背。
他低着头,嘶哑着声音吼道:“你因何误会我至此!”
殷停被吼得通体发麻,心脏抽痛不已,脚下往前迈了半步,想将祝临风扶起来,却猛地撞见了祝临风突然抬起的,通红的眼眶。
他愣住了。
“我劝了,拦了,好话歹话都说遍了,甚至打断了她的腿,”祝临风眼中滚下了泪,“可她不听我的啊,殷停,你来教我,我该如何拦她,难道杀了她么!”
殷停向前,颤抖着向祝临风伸出手,嘴唇嗫嚅着。
“啪”
祝临风将他的手拍开,已是泪如雨下。
“还有你,”祝临风瞪着殷停:“你又何曾听过我的话!在门中时,我要你戒口欲,你却每每和刘鹏厮混捎带酒食。修行时,我要你戒躁戒躁,你却冲动冒进,险些走火入魔。后来你有主意了,要走,我留不下你,更没实力留下你,我只好说‘等你回家’可你却让我等了太久太久!”
殷停一个音节也发不出了。
“你留给我的只有等待,太平留给我的只有旁观,”祝临风少有这样剖心剖肺,或说他要面子了一辈子,少有的数次歇斯底里都是因为殷停。
殷停想冲上去抱住祝临风,说无数次对不住,认无数次错,从戒口欲开始,到方才的口不择言,他错了,错得听着祝临风的嘶声,心脏死了一百回。
“站住!”
祝临风呵住了他,缓慢又坚定地停直了脊背,手一招,心意剑已出鞘,对准他的心脏。
祝临风眼眶中的红不再像是泪水染出来的,更像是某种炽热燃烧的决心。
“小停,你不是问我一心修行是为了什么吗?”
他眼中的炽热越烧越烈,几乎将殷停,将这黯淡无光的夜幕烧透。
“我来告诉你,是为了”
祝临风仿佛宣告:“不再等待!不再旁观!为了以我手中之剑,主动斩断一切胆敢桎梏的藩篱!”
第138章 人间游(其一)
忙碌时的日子总是过得极快,琐碎的小事塞满每一个角落,挤得人腾不出空隙去想累,眼皮一掀一合的工夫,昼夜的时光便倏忽溜走了。
巡查属属长戚巍,统领着京城的所有衙门官邸,既要忙着抓捕像老鼠一样在京城水道中逃窜的个别桃源妖人,还要抓紧收拾昨日那场地动造成的烂摊子。
房屋折损倒不是大事,有能施展种种奇异法术的修士在,即使是半桶水的人造修士,平地起高楼也算不得难事。真正的难点是如何安抚被地动震得有些涣散的人心,“天灾”发生之后,鬼祟之辈最易乘虚而入京城中不止桃源妖人一颗毒瘤。
将这些难事处置了泰半,饶是以戚巍毛熊般的身体本钱,也伏案在公几上,支着眼皮子昏昏欲睡了。
“大人”
这时,一名属下修士在公堂外勒停了马,也顾不上通报,便着急忙慌地闯了进来。
“大人……咳咳咳……大人!大事不好了!”
修士半靠着墙,“呼呼”地喘粗气。
戚巍被这一嗓子吼了个激灵,“噌”地从几后站了起来,几上堆放的公文“哗啦啦”落了一地,他身体虽醒了,精神头却还懵着,几上的砚台“咚”地砸在他脚背上。
戚巍吃痛,终于缓过了神来,他一抬腿从几后跨了出来,一对虎目盯着来报的修士,瓮声瓮气道:“什么大事不好?”
那修士又匀了口气,边观察着自家的上司的神情,边吞吞吐吐道:“抓错人了……”
“什么!”戚巍虎目一瞪,鼻孔中喷出两道气柱。
还是桃源教的事,巡查属虽早早布局来了个瓮中捉鳖,将桃源教下的几十号人悉数抓捕,也查出了桃源教背后有魔教的影子,但是魔教妖人向来手段奇诡,仍是被逃了三两人出去。
这也算不得什么大事,毕竟桃源教的主谋在姜国潜伏了快三十年的,化名刘甲生的妖人已落网。
余下几只小鱼虾,成不了什么气候。
可坏就坏在这刘甲生身上。
他只是被抛出来的障眼法,用以迷惑巡查属众人,真正的主谋另有其人,还好死不死的就在走脱的两三人中!
“坏了……”戚巍脸色阴沉。
“我们抓住了刘甲生在湘园的家眷,”来报修士将如何发现刘甲生不是主谋的经过说了一通,“这刘甲生虽是魔教培养的细作,本身却是个凡人,觉悟也不大高。潜伏在姜国人间,三五年还好,三十年却起了异心。面上虽还在为魔教做事,私下里却和一风尘女子结为了夫妇,育有一儿一女。”
“我们找到了被藏匿起来的家眷,刘甲生这才说了实话。”来报修士语气凝重道:“桃源教真正的教首,是一位被称作‘幻女’的女子!”
“走!”戚巍一把扯下系在架子上的令牌,一面大步流星地向外赶,一面道:“传令下去,京畿所有衙门暂缓地动善后事宜,协助巡查属下封锁各街坊,进出的八道城门全部关闭,地下水道各出口也给我派人去守着,便是掘地三尺,也必须把这妖女找出来!”
论心机,论危险,这位被称作幻女的妖女比刘甲生何止厉害百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