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搞清到底是谁在搅局之前,他们只能等待。
而野兽已经出笼。
黄昏时分,黑市气氛愈发诡异。原本该是最热闹的时候,可?许多商贩却早早收摊,仿佛害怕被卷入未知的风暴。
“再这么下去,我们什么都保不住。”某个留了络腮胡的汉子,此时正站在一间破败的茶楼里,目光阴沉,手指狠狠敲着?桌面,眼中满是焦躁和杀意。
“查,接着?查。”留着?八字胡的账房冷笑:“陈三爷昨儿悄悄见了城南布商,他手里可?攥着?三条粮船。有人往他头?上想过吗?还有赵七、胡老瞎……都要?查!”
“豪族怪罪下来,我们中,必定?会?有人背锅。”有人低声道。
就在这时,街尾忽然传来一声惨叫。
众人猛然?回头?,便?见街角,一个摊贩被地头?蛇的爪牙按在地上,额角被狠狠撞向地面。他的摊子被砸得稀烂,米袋撕裂,米粒如雪崩般滚落,砸在泥土里,发出脆响。
“……谁让你偷偷降价?”打手冷笑,脚狠狠踩住那人的手腕,骨骼发出清脆的咔嚓声。
摊贩抽搐了一下,像是还想挣扎,可?喉咙里只挤出一声干哑的呻吟,随后脑袋一歪,彻底没了动静。
他身下的血缓缓向四周蔓延,与泥土混成诡异的暗红色,渗进那一地散落的米粒里。米粒金黄,血迹浓稠,鲜艳得像是某种荒诞的供奉。
然?而,在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的时候,一个跛脚老汉却突然扑了上去。
此人破烂的蔽体布料上沾满污渍,苍老枯槁的手指颤抖着?,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他趴在那片染血的米粒上,气息急促,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可?怕喘息,一双眼睛浑浊发红,不顾一切地抓起米粒,死命往嘴里填塞。
他的指甲在地面上刮出尖锐的刺耳声响,像某种绝望的兽类,撕咬着?最后的生存希望。
这实在是大不敬。
于是,地上的血迹变得更?大了些。
棍棒落下的声音闷沉钝重,像是枯木被劈裂。
跛脚老汉的后背猛地一弓,像是一只突然?断了脊椎的虫子,喉咙里溢出一声模糊的闷哼,随即瘫软倒地,嘴角还残留着?半嚼碎的米粒和血沫。
可?让人惊讶的是,周围的流民与商贩,没有一个人敢出声,却也没有一个人后退。
他们沉默地看着?这一切,呼吸沉重,目光不再只是恐惧,而是某种即将溢出的愤怒,像埋在腐土里、被闷烧已久的火种,空气中弥漫着?焦灼的气息,稍有风吹,便?会?彻底燃烧。
街角的阴影里,某个新军士兵静静地伫立。
他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衣角,指节微微泛白,喉结滚动,像是吞咽咽下了什么未知的事物?。
半个月前,他也是流民,也是街头?捡米粒的人之一。
可?现在,他站在这里,看着?这些商贩和打手,焦躁地在摊位之间来回游移,像一群被狂风逼上悬崖的秃鹫它们张着?翅膀,却不知该扑向猎物?,还是先护住自?己爪间那点可?怜的腐肉。
他们在害怕什么?
他心?底升起一种诡异的出离感。
曾几?何?时,他也是这棋局中的一颗小卒,在泥沼中挣扎求生,眼睛只盯着?眼前那一口?饱腹的沾血粟米,从未有过“抬头?”的意识,去看那些执棋者的手。
但此刻,他站在执棋者身后,像是突然?脱离棋盘的子,俯视着?整个局面,看着?那些还在棋局中挣扎的身影,看着?他们如何?被一点点推向毁灭。
……原来,规则也是人写下的吗?
而如今,站在他身前,将他从棋盘中拾取出来的陛下,又在想什么呢?
女帝仍旧坐在原先的破旧小院中。
窗外?,黑市的夜色翻腾如沉默的潮汐,暗流汹涌,杀机未显。她的目光则仍旧平静如水,仿佛这座即将被撕裂的市场,不过是一盘无关紧要?的残局。
“地头?蛇已经开始动粗了,豪族的命令却还没下来。”影低声汇报。
她啜饮了一口?茶水:“很好。”
裂缝已经出现。
杯沿轻轻磕在杯托上,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清响。温热的茶水随之晃荡,茶面上的涟漪一圈圈扩散,如同市场上的恐慌,正在吞噬那些还未察觉危机的商贩。
“再让他们自?相残杀一会?儿,看看他们能把这张旧网,撕出多大的洞。”
她并不急着?开始下一步行动,现在还不是最佳时机。
市场还未彻底失控,利益还未驱使?所有人走向绝境,而她要?的是让黑市彻底崩溃,让豪族不得不放下傲慢,亲自?出手镇压。
她抬眸看向夜色,缓声道:“明日,继续投放低价粮。让地头?蛇再多些恐惧,等他们忍不住高举起棍棒,彻底惹怒商贩和流民……”
“等到他们自?己求着?我们介入,我们再收割。”
用不了三天,黑市就会?迎来更?彻底的失控。
等到商贩不再信任地头?蛇,等到流民开始抱团自?救,等到豪族的代理人终于察觉不对,终于往上报消息
等到,他们错过最好的控制时机。
在巨大利益面前,地头?蛇们必然?会?分裂,会?有人想杀鸡儆猴,也会?有人试图自?保,甚至偷偷与新的势力接洽。
原本庞大而坚固的经济秩序,正在被市场无形的大手一点点瓦解或许,这双手里确实掺杂了一点她无伤大雅的个人发挥,但无论如何?,裂隙已经出现。
她坐在窗前,遥望远方,指尖缓缓摩挲着?桌案,目光淡然?,似在注视一场熟悉的棋局。
黑市已陷入困兽之斗,棋局已定?,剩下的……不过是让棋子们在恐惧和慌乱中,心?甘情愿、按部就班地,走向她想要?的结局。
操纵市场预期,诱导恐慌式抛售踩踏,在她看来,这本质上其实是一场空头?狙击战。
至于她的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