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在现实层面?上,它也意味着一些……意外?收获。
拆除废墟时,最先引发争执的,不是体力分配,不是工钱计算,而是废墟下那些不知该归谁的物件。
它们大多并不值钱或是破碎的铜镜,或是落满尘埃的旧瓷碗,又或者是些零星散落的铜板、发黄的账册。
但对百姓来说?,哪怕只是几文钱,都是难得的意外?之财。
起?初,没人敢明目张胆地把?这些东西揣进怀里,可渐渐地,随着工事的推进,零星的窃窃私语变多了。
……这家人全没了,对吧?
有人在翻动废墟时,摸出了一只变形的铜镯。他低头看了一眼,偷偷摸摸地张望了一圈,神色犹豫。
既然没主?了……能不能归自己?家里小闺女手上,还没个像样?的东西呢。
然而,他?的动作被旁边的人看在眼里。
“嘿!你干什么呢?”旁边的人一把攥住他?的手腕,“是你翻出来的,就归你?凭什?么?要分,大家都该有份!”
“你嚷嚷啥?”捡镯子的人顿时慌了,试图掩饰:“我没准备私吞,这是要……要送去?官老爷那的!”
“放你□的屁!”后?者冷笑,“要交给官家,巡卫就站那儿,你蔑进裤腰里做什?么?”
声音一出,四周人群渐渐停下手里的活,目光游移不定。
现场气氛顿时凝固。
捡镯子的那位嘴巴张了张,最终还是在众目睽睽下,把?镯子掏了出来,抬手抹去?额头?的汗,低声骂了一句:“行吧,倒霉。”
这件事没闹大,但足够让李山提高警惕。
守城时,他?们是死生?相托的同袍;如今,面?对这些看似微不足道?的小利,却有人开始彼此争执。
人总是很复杂的。
前?些日?子,他?曾亲眼见过这些人毫不犹豫地冲上城头?,与鞑子厮杀,甚至豁出性命;但到了现在,面?对废墟里那些能变现的小东西,想趁乱摸走,也同样?真实。
活着的人总要为自己多挣一口饭吃,世道?如此而已。
可是,一旦这些争端得不到解决,便可能影响工事的推进,甚至导致秩序失控。
所以,李山没有批判他?们的行为,而是更清楚地意识到工事要继续推进,秩序必须建立。
……和李统领的冷静不同,真正负责工事管控的秉忠,则对这些百姓的行径深恶痛绝。
他?没有时间,也没有耐心去?理解这些愚民的复杂人性。工事日?程紧张,所有工作都需要精准调度,可这些人,竟然在浪费时间争抢几块破铜烂铁!
他?不得不再竭力挤出丁点时间,把?更多规矩贴在了城中临时搭建的公告栏上。
毕竟,在拆除废墟的同时,他?还需要同步处理公账、工钱发放、物资调配、食物供给每一样?都让人焦头?烂额。
每天清晨,他?要检查工事进展,确保各组人手到位;
正午,他?要清点分发给工匠和劳工的午饭,以防有人私吞;
日?暮时分,他?要核对账目,计算一天的支出,确保建设运作的开支不会超出限度……
如何让每一文钱都花得合理?如何确保工事不会因为银钱短缺而停滞?如何不让百姓失去?对朝廷的信任?
这些琐事加杂在一起?,让他?几乎没有片刻喘息的时间。
把?这滔天的工作量砸到他?脑壳上的陛下,是万万不能腹诽的。于是,秉忠公公便只能在自己的临时居所内无能狂怒,大骂除陛下外?的所有人了。
愚民,都是愚民他?恨愚民!
直到第六天正午,这位可怜的内侍监,才难得地从堆积如山的账册与事务中抽身,登上高处,俯瞰整座城池。
烈日?当空,阳光穿透薄雾,洒落在眼前?这片尚未重建的废墟之上。
比起?几天前?的满目疮痍,如今的黑水城,终于开始显露出一点生?机。
最初混乱无序的工地,如今已形成秩序。
工匠和劳工各司其职,拆除、搬运、平整土地,划定区域的地基已然显现。
街巷的轮廓逐渐清晰,一块块整理出的空地,昭示着即将拔地而起?的新建筑。
市场的中心位置并不难确定这里,曾是黑水城最繁华的区域。
然而,如今的现实却截然不同。曾经熙熙攘攘的铺面?、酒肆、商号早已化作焦土,地上满是烧焦的木梁、断裂的砖石,残垣断壁间,还残留着岁月剥蚀的痕迹。
但这并非毫无意义的废墟。只要这座城能重新站起?来,这片土地,终将再次成为黑水城最重要的商贸中心。
再往正面?想想,这甚至算是种优势,一张白纸,从头?开始规划,反而比在旧基础上修修补补更方便。
秉忠走下城楼,沿着整理出的几条新路缓步前?行,目光在废墟之间游走。
最终,他?的脚步在一片视野开阔、地势平坦的区域停下。
这里将成为未来黑水城的商贸核心。
不过,他?并未急着建造店铺或摊位,而是选择先确定仓储建筑的选址。
市场的繁荣,绝不仅仅取决于店铺的数量,更取决于物资流通的稳定。
如果没有妥善的物资管理,哪怕商贾再多,货品再丰富,最终也会陷入混乱。
粮食、布匹、铁器、木材……这些最基础的物资,若是没有固定的存放和分配之地,流通起?来便会毫无章法,甚至可能引发哄抢和偷盗,最终影响整个市场的秩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