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映昭并未觉察到竹马哥的异样,只在内心偷偷吐槽,但却没有点破,并随手抽出?了一份名录,递到了他怀里:“这是京畿附近有名望的工匠名单,每位所擅长的样式和技艺也有概述,你瞧着有合用的人选吗?”
齐望竹的指腹微微发白?,唇角的弧度压得极平。
不过,比起急需干嚼三?斤中药以作调理的齐大人,张延礼却颇有兴致,开口道:“白?监丞,你之前在工坊做实?验,可曾试过别的材料?”
白?闻青皱眉,目光转向?他,像是终于发现这屋里还有第四?个人。
但这视线也只停留了一瞬,随后便漫不经心地滑回了名录上:“试过。”
张延礼不疾不徐,继续道:“效果如何?”
白?闻青:“很差。”
张延礼:“……哦,那很不好了。”
对待官职比自己高许多?层的上级,这样冷淡而无礼,显得他很有些不会做人。
只是,如果能考虑他本月超额完成了多?少御书?房下达的指标,那这些失败的社交问题,恐怕足以被一笑而过了。
反正最?高领导是很满意的,他们?这些打工人自然无从置喙。
更何况,张大人的读空气能力……嗯,也就那样吧。
于是,张延礼也只是微微倾身,随手将白?闻青放下的图纸拿起,开始翻看。
他并不擅长机械,毕竟是文?官出?身,自然对技术并无太多?涉猎,但这并不妨碍他对新事物的好奇心。
然而,这并不意味着,此事已算罢了。
因为,齐望竹先生已经高举起了油壶,前来倒油了。
他微微偏头,看了张延礼一眼?,目光温润,语气平和:“……看来,张公的好奇心,是得不到解答了啊。”
张延礼神色未变,闻言只应道:“白?大人性情洒脱。”
“洒脱?”齐望竹像是认真思索了一瞬,随后点点头,语气一如既往:“倒也的确如此。毕竟白?公向?来行事直率,不喜繁琐细节。”
他顿了顿,像是不经意般补充道:“只是,如今的工匠调度,恐怕还得麻烦张公费心了。”
这话听似寻常,细细品味,却隐隐带着一丝异意。
白?闻青当然可以无视张延礼的权威,但当他需要工匠、推广乃至于落地执行时……最?终的拍板,还是要绕回到女?帝实?际意义上的副手,张延礼这里。
语毕,他目光平静地看着这位同僚,等待着对方?的反应。
可惜,张延礼只随意地笑了笑,丝毫没有被挑起情绪,甚至还点头表示认可:“既然白?监丞负责制造,相关?的调配,自然应由各部合力推进,井然有序才好。”
齐望竹拎着自己心爱的小油壶,短暂地沉默了一下。
第一次尝试挑起办公室斗争,然而遗憾走向?失败。
事实?是,张大人已经被各路人马胡乱创过许多?次哦,齐大人可能还没意识到,自己近期的异常也在其中出?力颇多?精神状态已臻至化境,面?对纷乱而混沌的世界,宛如水豚般平淡无波。
……或者说,他其实?对这位技术新员的能力水平很感兴趣。
作为视觉焦点的白?闻青却毫不在意,似乎只将所有人都当成空气,唯独在面?对陛下时,才展现出?完全不同的态度。
他语调中完全没有上下尊卑的界限,甚至在陛下面?前毫无顾忌地指指点点,带着几分少年气的随性,和毫不掩饰的过度熟稔。
齐望竹垂下眼?睫,神色不动,轻轻放下了茶盏。
“白?监正。”他缓缓开口,温声问道,“这项技术的确是极好的,但仍需考虑大规模推广的可行性,是否可以……”
然而,他话音未落,白?闻青便微微偏头,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眼?神冷淡而倨傲。
“别指挥我?。”
他打断得理所当然,语气自然得仿佛陈述,“推广?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只做设计。”
说完,他便再?次转回头,毫无愧疚地忽略掉齐望竹,眼?神亮亮的,神情开朗又愉快:“陛下,这些工匠我?选不出?来能不能都给?我??”
感觉是一位备用脑袋很多?的朋友,居然敢于跟皇帝讨价还价。
然而,女?帝也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随手翻了翻实?验报告,轻描淡写地道:“不行,只有二十个名额。”
白?闻青于是蔫了下来,只得嘟嘟囔囔的翻找起了名册,最?终不情不愿的择定了人选。
完成以上全部内容后,他才终于站直了身体,目光在室内随意地扫了一圈,最?后落在张延礼和齐望竹身上,微微挑眉。
然后毫无兴趣地移开了目光。
齐望竹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心中种种点评稍有针对嫌疑,便不足为外人倒也。
不过,比起白?闻青对他的态度,他更感兴趣的是陛下对此人,居然宽容至此。
毕竟,白?闻青的行事风格,已不仅仅是桀骜无礼,而是彻头彻尾的目中无人。
哪怕是面?对楚映昭,他的态度也未必算得上恭敬,若换作旁人,这种行事方?式下,恐怕早就成了殿外持杖侍卫的业绩。可楚映昭却从头到尾都没有制止他,甚至任由他随意打断、撒泼、耍赖,全然不顾君臣礼节。
这完全不符合她的行事风格。
皇上,到底是怎么想的?
然而,他的思索只持续了短短一瞬,便被下一刻白?闻青理直气壮的一句话再?次打断。
“陛下。”白?闻青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突然偏过头,直勾勾地看着楚映昭,语气满是自信与期待,“我?做得很好吧?”
齐望竹的手指微微一顿,张延礼的眉毛几不可察地抽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