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士帮他擦了擦汗水。

“……陈璟长得很像你……”他喃喃道。

“但是性格一点不像，他很软弱，我也不打算逼迫他坚强……我确实想要个更混蛋一点儿的孩子，这样我下半辈子就不会寂寞了……你不如孩子，总有一天会老……到时候人人都知道你没有心……现在你跟杨斯佟蜜里调油，过个十年二十年，你再看……他会不会跟我一个下场……呃啊……”

肚子又涨得坚硬，陈珩身体无比沉重地躺在那儿，说不出话了。

六个小时后，他痛苦万分地将胎儿生了下来，因为这个孩子的个头，显然比两个哥哥都要大很多，若不是陈珩生到第三次，恐怕能不能靠他自己顺产都是个难题。

令他虚弱之中稍感欣慰的是，这孩子极其活泼而混蛋，哭声响亮，一看就是个不好惹的。

“……好……好……”陈珩勉强笑了笑，“……没白疼死我……不生了……再也不生了……”

说完，他便昏睡过去。

林琛又陪了陈珩几天。

然而陈珩这次身体虚弱，不能清洗，认为自己样子不好看，于是执意赶他走。

这家伙的性子林琛是理解到根儿的，一向对他有些恻隐之心，只好说：

“都能给你，你知道我是认真的。”

“……知道……”陈珩面色苍白，懒洋洋地回答，“你对我有一点爱，就是不太多。没多到把剩下的也都给我，也没少到让我为所欲为。”

“那你也给我一句话。”

“就这样吧。”一缕淤血从陈珩的阴道流出来，“我就当给你守活寡。就算我在外面偷男人，只要不偷到光天化日之下，我还是个等你偶尔想起我来的贞洁烈男呢。”

林琛苦笑：“哪怕你直说要跟谁在一起，难道你觉得我会拦着么？”

“那样你就轻松了。”陈珩咬牙切齿地道，“我偏不让你轻松。”

林琛沉默了两分钟。

“保重身体。”他正经地嘱咐，像开会下令那样，“你不喜欢我在这里，就找个人陪你，哄你，全都顺着你，先把身体养好，伤心的事以后再想。有什么事让宁秋升告诉我。”

陈珩不反驳了。他也惜命。

林琛离开，带上了门。

与此同时，另一边，T国。

秦非把邮件里的表单挨个看过去，确认无误后点了发送。

管理这些东西，他还是有些头大，一个明显的迹象就是最近写文章的欲望无限地下降。不过随着年岁渐长，他终于对文章不那么看重了。

秘书说总部的杨总明天航班落地，要顺道过来，秦非还吓了一跳。

在这个五彩斑斓的国度见到杨斯佟，秦非忽然想起第一次深夜在酒吧看到他时的模样。

某种意义上来说，那间酒吧里，林琛是顺着杨斯佟的味儿摸过去搅局的。这一搅，就把秦非的人生搅得翻天覆地。

现在秦非莫名跟着三级跳，成了LH在T国的负责人之一。

他从来没想过在自己的肩膀上扛这么多责任，不过生养过三个孩子之后，这些俗务好像也没那么困难了。

“你轻松多了。”秦非仔细端详杨斯佟，说，“真准备卸任了吗？”

“真的。”杨斯佟并不掩饰，“我唯一担心的就是一直托你查的那些事，这样一来我也好更多地关注它们。台面上的战争都有规则，不算什么。”

秦非点点头：“我还是喜欢你，原来没想过这里的区别，最近角色变了，有了闲出来的心思想一想。”

杨斯佟莞尔：“你该不会打算说，本来你想泡我，结果自己被林琛泡走了吧？”

“有什么不可以的？”秦非一脸轻松，挪开视线，“这类话题对以前的你是绝对禁区，现在不一样，对琛也不一样了。”

“饶了我吧，这会儿已经够乱的了。”杨斯佟微笑，无可无不可地眺望着M市的天际线，“真美，这个地方适合你。”

“我也挺喜欢的。”秦非关上电脑，“出去吃饭？”

“嗯。”杨斯佟答应。

秦非对一切的控制感的上升，是显而易见的。人到了那个位置，就会有那种提升。

和他相反，杨斯佟是开始放下了。

杨斯佟眺望着街道上的年轻人，悠闲地享受了一顿户外花园里的晚饭，听秦非跟他详细地介绍本地业务和市场。他知道一切都会平稳向前。

“上次没来得及，这次想去Taurl看看。他们不认识你吧？”

“应该不，但我的照片挂在网上。”秦非耸耸肩，“无所谓，我们的规模尚小，也没大张旗鼓地挂LH的名号，不仔细调查，应该没人当回事。”

“嗯。”

黄昏的夕阳洒向古典精致的大楼，Taurl的金字招牌镶嵌在古老的大理石上，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这栋和各地摩登气息十足的门店相比起来略显陈旧的大楼，就是知名品牌同时也是集团Taurl的总部。

杨斯佟默默地眺望了一会儿，知道拦在自己和LH面前的，既不是所谓的人力，也不是技术或工艺的差距。

……而是上百年陌生土地的历史，所形成的居高临下的压迫。

只有在这个时刻，秦非才忽然意识到，杨斯佟还是、也永远是自己的上司。

因为自己终究有意避免着战争，而杨斯佟的大脑，无论如何保守后退，也没有一秒离开过战场。

“走吧。”杨斯佟看了一会儿，道，“我们要是混进去，就太冒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