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番剖白,本来比之贾宝玉对林妹妹“我为你害了一身的病”也不遑多让,却听得杨斯佟气闷又头疼,像一支支箭不由分说地往他的城墙里射。
“……你以为你是谁啊……”
杨斯佟抓着沙发垫坐起来,缭乱的刘海下盖着一丝不容抗拒的冷漠,如同二人最开始见面时那样。
这家伙轻易不上脾气,但脾气一上来,比林琛要命得多:
“姓林的,你还要什么?我可以给你。林思桐把我介绍给你,本来也是让你从白天用到夜里的,你忍到今天我已经很满意了。但别把你那些掠夺情人的技巧用在我身上。我是个比胡朗更利己的人,如果对你有几分私情,也是为了我自己舒坦,不代表我要做你下一个陈珩或者秦非!”
林琛攥紧拳头,难以置信地望着他:
“你一定要说这些伤我又伤你自己心的话?”
“我只是说实话。”杨斯佟冷冰冰地道。
他幽暗得像封闭已久的匣子,一旦打开就关不上了。
“……你主观,武断,缺乏理性,万事都是‘我我我’,整天挂在嘴边就是喜欢不喜欢,你有没有想过,在我眼里你是不是个合格的伴侣?你跟我一起工作这么久,我的管理作风你很清楚。你用我的方法来补充你直觉的盲点,到了产生根本冲突的时候,我当然无条件服从你的傲慢自大!你是老大,公司都是你的,你说了算。我不是说对这种决策方式有什么不满或者想压过你一头,我是自由的,如果我真的看不下去,我自己会走。”
杨斯佟一口气讲完,自己也觉得失态,沉默了半晌。
“以上,仅限工作。”
他离开沙发,走到卫生间,关上门,拧开水龙头,往自己的脸上拍了一大捧冷水。
再出来的时候,杨斯佟恢复了平静,头发梳得一丝不乱。
他戴上眼镜,拿起前一晚丢在一旁的外套:
“你虽然可以用钱砸,但这回第一次进入别人的市场,需要你看不上的专业团队帮你扫清障碍,我过去亲自盯着。你不如趁这段时间冷静冷静,多想想除了工作其实我们根本谈不来的事实。从前我的越界行为给你造成的任何损失和让你产生的误会,我向你道歉。以后不会有了。”
说完,他“砰”一声,关上了门。
夜场兄弟双头龙相奸
一个小时后,杨斯佟开始后悔。
他后悔的不是跟林琛说了实话掏了老底,不是跟林琛发火。是他……有点舍不得。
打死杨斯佟,他也不加入林琛的后宫团,这对他的自尊来说根本就是侮辱。
无论最开始多么充满个性的家伙,一旦被林琛收服,结局都大同小异:给他玩到弄大肚子,大着肚子再给他玩,生上一两个、三五个,然后被他抛弃,玩腻了下一个。
但凡对自己的脑子和能力有点自矜自傲的,谁要演这种角色?
可杨斯佟贪图那些白来的、蜻蜓点水的吻,那些猝不及防、充满依恋的肌肤之亲,贪恋林琛需要他的感觉。
他明知自己不会屈服于林琛的追求,依然吊着林琛的胃口,纵容自己在离林琛最近的地方流连,纵容林琛试探他的边界,甚至纵容自己享受一丝……独占林琛身边这个谁也替代不了的位置的快感。
林琛需要他,他则需要那些暧昧。
他一度把雄狮的脆弱握在手里,因此那头狮子对他魂牵梦萦、展开狩猎。
可一旦那家伙得手,攻守局势就会倒转,事情就会急转直下。
如果一定要变成那样,不如永远别开始。
杨斯佟失去的太多了,他理应不介意再失去一些。
……理应。
杨斯佟出去吃了个早饭,在街边小吃铺里给自己半个小时,让灼伤的心再次冷却下去、冷冻起来。
这时刘柏然上班路过这里,见领导在这儿吃饭,赶紧进来陪着。
刘柏然,集团主品牌“聆风”的销售总监。
话是这么说,其实离副总就差个头衔。人虽然常年在集团活动,分公司求他办事的时候多了去了。
他也是为数不多搞办公室恋情得到林琛默许的,因为他老婆杜筱是知名室内和橱窗设计师,正是靠着他谈恋爱才从竞争对手那边挖过来,提升过一批销售点和门店的业绩,打造了好几个网红旗舰店。
按常理说,他再往上升,就有点威胁杨斯佟的地位。
刘柏然为人圆滑,长袖善舞,善于钻营,来公司的时候带了一批不大不小的客户资源,又认识好几个重点地区的政府官员,私下里没少走动,为公司争取到了很多潜移默化的好处。
多少部门指着他支持,又有多少人盼着他下指标和评估的时候手下留情。
林琛也看重他,但这两年一直压着他,只涨薪,不升职。
杨斯佟倒是不在乎,反正他什么都不在乎,无欲则刚。
刘柏然没加入的时候,这些活儿是杨斯佟和林琛从头开始干的。杨斯佟就算了,假名和半真半假的身份不宜直接出面;林琛可没少放下地主大少架子,对各地管事部门点头哈腰,塞钱送礼,打点关系。
在林琛眼里,刘柏然对他们来说只是分担压力,不算不可替代的核心人员。
这年头除了树大根深、背景强横的红N代,还有谁是不可替代的呢?
能力换不来信任,而一两个人捆绑关键技术或客户资源的时代早就过去了。
都是工具,都可以换,不过是效率和成本问题。
真说起来,秦非的杂志社小有名气,他的人脉不比刘柏然少。只不过人家性子寡淡,远离世俗,和那些小明星大人物都当君子之交,不拿去换钱罢了。
刘柏然呢,能在林琛手下混这么久,多少懂一点儿安分守己,也明白一般老大忌讳销售什么。
他有他自己的正直之处,知道底线,不是那种完全不讲道义、为了给自己揽好处不惜恶心别人的奸邪之徒。
何况林琛不同于普通老板,他有一票浑不吝的兄弟跟着。如果跟他在台面上闹得太难看,私底下他有一万种方法治你,那绝不是明面上骂骂人、寄寄法院传票那么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