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珩站在她的角度细想后,方知晓这一点。

心中因虞秋生出的萌芽日夜折磨着他,大概是脑子迷糊了,云珩甚至怀疑起虞秋选择饮毒,是不是与他那句“确实愚钝”有关。

在她进退两难的境地里,自己说出口的这四个字成了最后的稻草,将她脊梁压弯,所以她才会选择了死亡?

现在他为这句话与虞秋道歉。

虞秋想了又想,记起他的确说过这话,受宠若惊,连忙道:“殿下不必……”

“你有什么想问的?”云珩又一次打断她的话。

虞秋着急,太子问话不能不答,于是放弃未完的话,赶紧回道:“三皇子为何……”

云珩已授意侍女将虞秋该知晓的事情都告知与她,虞秋不解,她与三皇子无冤无仇,他为什么要对自己家下手。

她问了个开头,云珩已明白她要说什么,道:“因为他想要你。”

“我?”虞秋恍惚。

即使她的脸毁了,也阻拦不住云珀想要她的心。脸没了,还有四肢与身躯,砍下来一样能保存住。只能说虞行束还是不够敢想,没料到这一茬。

云珩看着她逐渐转为凄婉的神色,目光一转,落在她消瘦的肩头,乌黑浓密的青丝从那上面垂下,曲卷着铺在她胸前。

“他喜好收集漂亮的东西,比如孔雀的羽毛,鹦鹉的歌喉,还有你……”云珩收回视线,端起手边的茶水浅饮了一口,晏然自若道,“你的头发。”

虞秋自责的情绪突地被砍断,不可置信地抬起头,“他想要的是我的头发?”

想要头发,她可以给的啊,犯不着害她全家!

云珩仿佛看穿了她心中所想,“他看上了你的头发,想把你关起来,把你的头发一根一根全部拔下来收集。但不会让你死,毕竟头发没了还能长,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这你能愿意吗?你爹能愿意吗?”

虞秋脸色僵硬。

把她的头发绞了她可以接受,一根根地拔,没完没了地拔,是不是太没人性了……

云珩用余光看她,不容她细想,又道:“还有什么要问的?今日一次问个清楚,以后我不会再回答你这些往事。”

虞秋最怕他了,赶忙回神,慌乱道:“我想问问浮影怎么样了,他是无辜的,殿下你不要惩罚他,这事与他没有一点儿关系!”

云珩神色莫测地望着她,许久,嗤笑一声,道:“千方百计救你的人是我,为你爹报仇雪恨的人还是我,你醒来第一个关切的人却是他。好,真好。”

第122章 前世(2)

虞秋被云珩弄糊涂了, 听他的口气,自己应该关怀的人是他?虞秋不觉得自己有资格去关心太子,不过欠他的更多了, 这是真的。

给不了云珩实际的回报, 她目前能做的, 只有尽可能的说些好听的话了。

“殿下乃、乃紫微星降世,心怀慈悲, 龙、龙气护体,我就知道没人伤得了您。恩情难报, 奴婢愿意余生做牛做马、报答太子殿下……”

虞秋没说过这样奉承与低三下四的话,脸红似血, 说的断断续续,极不顺畅。

云珩安静听着,脸上没露出什么情绪, 等她说完,问:“你都会些什么?”

“我会读书写字,会刺绣, 琴棋与舞艺也学过一些……”虞秋说着, 声音渐低。

读书写字, 云珩自己就会,她帮不上忙。刺绣这一点, 虞秋会,但并不精通, 远远不够与尚衣局手艺精湛的宫娥相提并论。

只剩下琴棋和舞艺。

献艺这种事, 高门贵女来做是才情, 放在穷困潦倒的孤女身上, 多少带着些媚上的意思。

休养这几日, 虞秋走动不得,无所事事,便努力地分析眼前的局势,掂量自己的处境。

爹爹临死前说了,好死不如赖活着。人世间的孤女多了,相比较而言,她已经算幸运的了,她还有萧青凝他们几个亲人在世呢。

虞秋想活着,是不轻贱自己地活着,不然死后如何面对泉下的爹娘?

她摸了摸脸上留着的疤痕,悄悄抹了下通红的眼角,将纷杂情绪掩在心中,忐忑但清晰开口:“婢女做的事我都能做,比如洒扫、整理衣物,这些不用学,我一定能会。像厨艺和调制熏香之类的事情,我接触过,也能很快学会。其他不会的我可以慢慢学……”

等虞秋说得口干舌燥,精神劲儿耗尽自己停下来了,云珩才冷淡道:“孤不缺婢女。”

只这几个字就把虞秋所有力所能及的事情全部抹杀,虞秋心中一凉,颊上闷出的红晕褪成惨淡的苍白。

是这个道理,报恩该看对方需要什么,而不是她能提供什么。

她昏睡不醒时,云珩心头笼罩着一股沉郁与憋屈,她醒来了,这种情绪没有消减,反而更重了。

云珩看她的面色就知道她多想了,脸色不愉道:“既会读书写字,就编写出几个解闷的故事。孤给你七日时间。”

说完他甩袖离去,留下虞秋双目迷蒙。

云珩去了牢狱,不见天日的牢狱中吊着两个人,一个是余延宗,一个是葛齐。

前者脚下是三具残缺不全的尸骨,分别是余延宗父母与胞妹,均是在他面前被活剐的。余延宗此时遭受着同样的痛楚,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

葛齐倒是没有受到任何刑法,只被迫看着余家四人身上的肉被一片片剐下。

云珩对这人很是蔑视,将主人害得家破人亡,再表现得痛心疾首收敛虞行束的尸骨,这行为着实令人作呕。

云珩心思乖僻,在他的认知中,属下只有背叛与宁死不屈两个选择。背叛后试图补救的行为,纯粹为了让他自己好过,让因他遭难的人在杀他与不杀之间煎熬。

牢中阴暗,血腥味刺鼻,云珩待在里面舒缓了情绪后,回去洗漱更衣,踏出房门,又是那个浑身萦绕着清雅香味的矜贵太子。

京都多雪,隔了数日,又一场大雪落下,连日杀伐,被云珩处决的大臣鲜血未及流出宫门,就被轻软新雪覆盖。

虞秋对此一无所知,她忙着编写云珩要的解闷故事。虞秋还是大家小姐时看过不少消遣用的话本子,有的有趣,有的乏味,到她自己编写的时候,脑袋空空,连最乏味的都想不出来。

掏空心思磨了五六日,才凑合拼凑出一个小小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