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亏赏佩佩穿得厚,人倒没事,可粉色的小摩托摔坏了。
上班的路上,人坏了还能报工伤,可车坏了没人管。
尤其还是车子看起来根本没有外伤,只是扶起来之后死活打不着火。
苦哈哈地推了一路才停到疗养院楼下,赏佩佩倒不怕累,只是在琢磨这回修车是不是又要花大几百块钱。
这破车是她今年开春从同城交易网站上学么来的,可是自打她骑上,也没少为养车花钱。
先不说停在路边时头盔丢了多少次,还有小区的停车棚收费极贵。
小摩托叁天两头就这响那响。
上次她车胎被扎,常去的修车店倒闭了,下班路上临时找了一个,黑心店主非说她的轮胎不能用了,愣是给她换了两条叁百六十块钱的进口轮胎。
叁百六十块!能吃多少顿油炸糕啊。
午饭护工们轮流推着病人上天台晒太阳时,赏佩佩是情不自禁地对着空气在埋怨。
也不怪她今天一见到溥大爷就嘴馋上周的炸糕,这一周,赏佩佩基本上没吃过甜口。
便宜外卖不就都是那些,边角料的包子和煲仔,再不然就是没荤腥的凉皮和麻辣烫,本来她也想学精致女孩在家做点儿吃的,可是做护工是真的累,干的都是体力活,而且还是透支心灵的那种。
但凡有办法,哪个富贵闲人会来干这种工作?
都是要养家的普通人,反正赏佩佩的同事里,年纪比她还小的是一个都没有,倒数第二大的“周姐”,今年都已经四十二岁了。
家里儿子不争气,取了两个媳妇都给打跑了,只留下四个孩子嗷嗷待哺。
至于你问赏佩佩这么年轻上没老下没小为什么做护工?
据她和大家讲,也是因为以她中专毕业的学历,这是她能够在县城里找到的高薪的工作了,她虽然只有一个人,但因为喜好消费的关系,日常开销也不小。
也不是不知道做饭可以省钱,可世界上有几个独居人会那么有仪式感?
大多数时间下班后,赏佩佩骑着自己的小摩托一走到菜市场,还没捏刹车,光是看到里头攒动的大爷大妈们就立刻后悔了。
一拧油门再次乘风而去。
得,干嘛折腾自己呢?
社交软件上那些“精致”的独居女孩不是富婆就是有广告费可拿,她这种废物青年干脆还是老老实实回家点外卖吧。
起码不用洗碗,对了,她今年的购物清单上还有一套西门子十叁套的洗碗机没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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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那留个联系方式。
这会儿给病人擦了脸又洗过毛巾,赏佩佩数着抽屉里的药片给801的溥大爷吃,随口抱怨了一句现在修车的都是欺行霸市,她还记得以前小时候县城里所有人都骑着自行车,补车带上链条的小摊位每个街口都有。
别说叁五块,就是借用下打气筒,那都不需要收费。
以前的人真有人情味儿,现在呢,不知道什么时候小汽车们挤满了小城市,零零星星几家修理铺,还都是主营进口汽车,店大欺客。
就好像穷人才是这社会的少数群体一样。
溥大爷这周拔了尿管,泌尿系统的炎症好了,可身上的疼痛更重了,吃不下东西是一方面,癌细胞这东西就是寄生在人身上的恶鬼,不仅会产生病痛还会消磨精神。
眼见着,刚入院时老爷子还有一百五十斤,可现在脸颊的肉都没了,估计所剩下的重量只就是一把骨头了。
溥大爷听着听着就咧嘴笑了,最近他总说自己眼皮疼,又说后背痒,指甲都给皮肉挠没了,赏佩佩跑前跑后用他的医保卡买了一堆药,其实作用也就是有聊胜无聊。
要说真有病,那最大的病就是整个身体都在衰败。
这会儿吃了药,可能是心理作用,他觉得自己身体又好些了,精神头挺足,半靠着床头说:“那你让我儿子给你修,不要你钱。他十六岁就在外头给人修车,他修得保准比那些滑头好。”
“手艺肯定是这个!”溥大爷这边正举起大拇指,没想说曹操曹操就到,801的房门被推开,溥曹操拎着炸糕走进来了。
不用看表,又是周天下午的两点半。
入冬的东城是一天比一天冷,今天溥跃穿件皮毛一体的黑夹克,下半身是沾满油污的牛仔裤,半长的头发乱糟糟的也没梳理,可能是有急事,手套也没摘,左手还拎着自己的头盔。
他没搭理赏佩佩,但这人路过赏佩佩面前时,她嗅到一股风和尘的味道,偷偷往左手腕上一瞧。
恩,挺准时,吵架也不耽误人家探望病人。
她还以为上次两个人吵得那么厉害,这混蛋儿子不会再来了。
来是来了,但溥跃明显没什么好脸,面色跟被人欠了五百万一样,炸糕搁在床头,连凳子也不坐,什么话也不说估计是站了一会儿就准备走。
溥老爷子嘟嘟囔囔地骂了几句,这才主动问他最近店里生意怎么样。
看来是真的会修车。
虽然最近观察到,这位病患家属看起来不是好相处的,但赏佩佩心里打着小算盘,也不在意他不理自己,特别客气地张罗让对方坐下,还主动把凳子搬过来给他,让他陪病人说会话。
临出门前,还回头扒着门笑眯眯地帮他们打圆场:“这次可别吵架了,上次你走了,老爷子可后悔了,这几天一直念叨着想你。”
不等老爷子吹胡子瞪眼地反驳,赏佩佩眼疾手快地将门合上,随后摇头晃脑地插着兜踱步回到护士台休息。
今天赏佩佩没打瞌睡,她也不敢打瞌睡,一边嚼着抽屉里翻出来的过期口香糖,一边杏眼睁得溜圆全神贯注盯着801的动向。
两点五十一分,溥跃一从淡绿色的房门走出来,她立刻起身迎上去,主动帮他按了下行的电梯,颇有些狗腿地开口问他:“那个,溥跃是吧?我叫赏佩佩。你好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