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缝开一线,门后的流浪猫立刻将鼻子凑到门边,间或“嘶”一声对陌生的气味发出警告。
就在大门被打开那一瞬间,赏佩佩就知道,今天这茶水他俩是非喝不可了,但嘴巴还在垂死挣扎,她假装做了个拉开门的姿势,但实际上手上并没有用力,小范围地用余光盯着自己身后的溥跃:“啊,忘记和你说,我家有猫,很凶的,会乱抓。”
“你要是对猫毛过……”
“我不过敏。粉尘,香水,动物毛,这辈子从来没有过敏过。”
溥跃抢答完毕已经再度往前弯了一下腰,这下子,虽然身体没碰到,但他的声音是切切实实地从赏佩佩头顶发出的了,犹如佛光普照非常具有震慑力,“倒是你这猫,你再不进我都怕它跑出来。”
“不是才做完绝育?身体恢复好啦?”
五分钟后,赏佩佩火速将脏衣服收进洗衣机内,站在玄关对着面前工作的烧水壶咬牙切齿,至于刚才被她描述为“很凶”的流浪猫,竟然正在溥跃腿上享受全身马杀鸡。
开水沸腾,赏佩佩从橱柜里翻出那两只今年收来自己都不舍得用的贵价瓷器,泡上家里最好的大吉岭红茶,再从冰箱里拿出仅剩的两块美心月饼,一分为二切成四块,摆好鎏金甜品叉,全部放进木质小托盘端到客厅。
说是客厅,其实也就是二十平米见方的大通间。
赏佩佩租住的这间公寓就在东城商业带的正中心,窗户对面就是万达广场一号门,而楼上的二十层,则是各大快捷酒店长年租用的客房。
四十一平方米还不算公摊面积,进门左侧是装着洗衣机马桶和淋浴器的卫生间,右侧玄关充当半个厨房,至于她的客厅的叁面墙上,则布满了零零散散的收纳柜。
她的家真的很小,但风格确是极繁主义。
组装衣柜和开放鞋架就不说了,爱美的年轻女孩多少都有些过剩衣物,但再看看对另外两面墙,就到了有些令人惊讶的程度。
两米以下的书柜插满了近千张DVD,而靠近天花板的置物架上则摆放了少说百瓶的香水。再加上大大小小的地毯绿植和未开封的香氛蜡烛,整个房间看起来就像是某种精品买手店的陈列仓库。
所以在这种过分拥挤的环境下,两人一猫光什么都不做,只是共同呼吸同一方空气就显得尤为紧凑。
以溥跃的个头,根本没有办法塞进她狭窄的北欧单人小沙发里,何况他脚上还趿着赏佩佩叁十七码毛毛拖鞋,只能歪歪扭扭地退而求其次,脱了外套后盘腿坐在靠近床边的粉色地毯上。
而那只与溥跃素未相识的小白猫,在绕着溥跃谨慎地观察了一圈后,竟然很快主动跳到他膝头,轻声叫着用头去蹭他的胳膊。
溥跃勾唇很自然地摸摸它的头顶,它立刻歪倒在溥跃怀里撒娇地轻叫。
乖巧的与在赏佩佩面前判若两猫。
眼下赏佩佩这位正牌救助人端着茶水坐在了他们两位的正对面,溥跃说了声谢谢,可猫连头都不回,圆圆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溥跃的脸,像是中蛊了,整个肚皮都翻过来亮给他摸。
溥跃还非常配合,弯着腰和它深情对望,一边用指尖轻轻戳她的肚子一边像哄小孩子一样道:“哦,在这里做手术了?是不是很疼?有没有好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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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东西一唱一和,简直父慈女孝。
眼下赏佩佩所感受到的背叛已经可见一斑,更该死的就是,这臭猫竟然还像能听懂人话一样,一句一句张嘴露出雪白的小牙齿回应溥跃,两个东西一唱一和,简直是父慈女孝。
行吧,她多余白担心一场,谁知道人家猫有自己的想法,根本不想做她借口的挡箭牌,赏佩佩不是说它凶?它偏偏要跟她对着干。
估计溥跃下一句话就要调侃说自己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亲人的猫。
真是脸皮都被这只臭猫丢尽了,干脆也不用假装什么好风度。
茶杯狠狠推过去,赏佩佩表情狰狞先发制人:“茶好了,快喝吧。”
“喝完……”赶快滚叁个字被打断。
溥跃抬头时唇角还带着逗猫的余温,“喝完我替你剪一下猫指甲吧,你这儿有宠物用的指甲钳吗?”
他一手在白色的真皮猫毛上摩挲着,另一手端起热茶吹了吹,目光看向她腿边沙发垫上的刮痕补充道,“指甲太尖了,抓坏了挺多地方的。”
“家里没有猫抓板吗?”
近两个月的时间里虽然赏佩佩和流浪猫家族算是和平相处,但她本人从来没有成功给这只白猫修理过指甲,每一次,她只要鬼鬼祟祟地捏起指甲钳再回头,猫不是跳到了窗帘杆上藐视她就是钻进了床下面假寐。
任她怎么用猫条诱惑,对方都不肯就范。
在这种情况下,赏佩佩自然乐得有人为她服务猫大人,刚吞了一块月饼,鼓着双颊就起身就跑到玄关找来LED的宠物指甲剪递过来,同时自己也坐在地毯上有些好奇地观望:“你养过猫?”
“也不算,就是以前越城店里的老板养了几只,上班没活的时候基本上都和它们在一起。”
“怪不得,”赏佩佩讪讪地搓了搓手掌,眼神触到地板上刚才被溥跃穿过的女士拖鞋,闪躲一下又重新回到茶几的托盘上,再度快速吞下一块月饼,“我只喂过流浪猫,没有带回来养过。本来想着做好了手术检查一定很快有人会来认养的,可是领养人都更愿意收养小猫,这么大的成年猫,人家说养不熟,都不肯要。”
“已经在后悔了,好心办坏事,没想到竟然砸我手里了。”
溥跃从进门后就一直摆出一副很愿意倾听的样子,听到赏佩佩吐露出自己并不打算长期养猫时,也面色如常,并不意外。
这就是他所认知的赏佩佩,如果她真的愿意和一只猫相依为命过日子,那才叫奇怪。
溥跃捏着猫爪的小粉垫,轻轻按下去让它伸出尖利的爪子,指甲钳竖起来在血线外“咔咔”,不到十秒就搞定一只前爪。
赏佩佩从来不知道像溥跃这种大大咧咧的修车汉也能做这么温柔的精细活,猫爪在他手里就跟汽修配件一样运用灵活。内心真的大为震撼,她忍不住给他举了个大拇指。
流浪猫刚才被溥跃揉得昏昏欲睡,这会儿被体温偏高的他抱在怀里,舒适得把眼睛都眯起来了,溥跃抓起它的另一只爪子,鼻息里有一股甜甜的奶黄味,不是猫,是赏佩佩不断咀嚼的嘴里散发出来的食物香气。
喉结滚动,溥跃必须承认,他胃口中有种饿意,好像不是喝茶能抵御得了的。
可能是怕惊醒猫咪,他问询的声音轻得像雪花飘落。
“月饼好吃吗?”
“好吃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