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1 / 1)

虽然是在针对她方才讲的故事发表看法,但溥跃的观点没有任何攻击性,甚至他的最后一句话中,还带着些许不确定。

他是真的想要用心和她交换彼此的意见,语调相比以往都柔软了很多。

赏佩佩闻言心口有一瞬间的僵硬,很快,这种胸腔被冻僵的感觉又变成了细细密密的刺痛。

好像是她的心脏在零下十几度的天气里突然结了冰。

一定是太冷了,是夜里的气温太低了,所以赏佩佩才会张着刚才还在聒噪的嘴巴,但却找不到任何可以回答溥跃的文字。

她已经太久没有和活人聊过这种切肤的话题了,刚才对着赏双明的习惯性诉说,更像是一种自我发泄。而溥跃恰如其分的沉默,给她一种他并不关心这件事的错觉。

话语冒失的溥跃没有追问她为什么“赏双明”的立碑人处无字。

性格粗糙的溥跃也没有质问她和赏双明到底是什么关系。

所以她以为,他根本没有在听。

沉默的旷野上只有两人行进的脚步声,好在只要不把话题继续下去,就很容易化解尴尬,溥跃并没有执着于她的答案,他缓缓收回了挨着她发丝的手,又放慢脚步,退回了刚才两人之间的安全距离。

还是下午那两道影子,但这一次返程,它们细长的形状重迭在一起晃动,乍一看,像是大怪物一口吃掉了小怪物。

溥跃一直在盯着两人的影子交界处,冷白的灯光照亮赏佩佩走过的脚印,越过玻璃碎片,杂草和果皮,赏佩佩的脚踝在长靴的包裹下依然纤细,一步一步,噗通噗通,好像径直踏在他的心上。

只是看着赏佩佩在前面走路。

溥跃内心就有种澎湃而出的情感,此刻像是洪水地震一般剧烈地翻涌,在不停冲击着他的理智与克制。不是发病,没有想家,他跟着赏佩佩,甚至忘了自己该回家。

天亮时的几十步路,在天黑后延长了两倍,空气中的温度骤降,待赏佩佩在后方的照明下重新走回溥跃的摩托车旁时,口鼻中呼出的废气已经变成了氤氲的白雾。

吸了吸鼻涕,突如其来一个喷嚏,捂住口鼻再直起腰,她的肩膀上已经多了一份暖融融的重量。

是溥跃的外套。

宽大的羊羔绒能把她大半个身体包裹住,亲肤的麂皮内里还带着溥跃身上的热度,赏佩佩像是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手指彻底被长长的衣料挡住。

她缩着脖子脸一下就红了,还没开始推拒,溥跃已经启动了摩托车,跨坐上去不大耐烦地催:“你家远吗?这么冷的天,把你冻感冒也就算了,明天上班再把我爸传染了。”

“你到是能抗,我爹不是泌尿炎症刚好?您再给他传染个肺炎,得,给我省钱呢,下个月我直接不用缴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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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还早,要不要上楼坐坐。

有人这么说话吗?拿亲爹的生死开玩笑。

亏赏佩佩刚刚还觉得他这人有点思想深度,还有一瞬间怕他因为给自己让衣服而在这寒冷的冬夜里着凉。

“呸呸呸。”

“你快点呸!”

赏佩佩皱起眉眼厉声训斥,可她着急忙慌的样子在溥跃眼里更像是迷信人士在发癫。

他戴上头盔,头一顿扣下挡风镜,像看傻子一样转过头看着赏佩佩,车子给油绕着她往前开了一截,看到她没跟上来,又掀开镜片若有所思地点头:“哦,懂,要是他挂了你少份儿提成呗。行行行,我呸,当我没说。”

“你坐不坐啊,再不坐我走了,当谁的时间都不是金钱呢,我不得回去给你修你的破车?”

“你明天不骑了?”

赏佩佩吸溜着冷气,气到直接笑出声音,对于溥跃仅剩的怜悯没了,行啊,他不是喜欢耍帅吗?她叁下五除二将他的衣服穿好,把拉链从大腿中间对准了直接拉到下巴,小跑着就往他车上跳,嘴里也没闲着:“我倒是想骑,你不是说叁五天才能修好吗?奸商,我看你就是想赚我的钱。”

“我的车根本不需要修那么多!”

“再说了,我干嘛感冒,我才不感冒,你大冷天穿个薄衬衣,谁冷呀谁知道!”

不想再抓他的衣角,何况溥跃脱了厚实的外套,她可不想因为去扶油箱盖而隔着轻薄的衣料不小心碰到他的腰,赏佩佩刚坐稳,还在四下寻找着周围身后可以扶手的地方,溥跃从后视镜瞧着她乱晃的脑门,直接轻给油门。

果然,下一秒赏佩佩短促地悲鸣着,立刻像只考拉一样抱住他的腰。

同时把自己心里最真实的想法给叫出来了:“什么破车四十万!怎么连个扶手都没有!”

捏了刹车,溥跃低头,没再和她争执,甚至作为机车玩家被侮辱了宝贝坐骑他也没生气。

直接隔着衣料将横在自己腰间的袖口对折系了个结,再度收回腿,他声音里刚才那些假装的不耐烦已经彻底烟消云散,只剩下很体贴的嘱咐:“路有点颠,你抓紧。”

“风会吹到脸,你头别抬那么高。”

走出二道沟的路面真的很颠簸,但一拐上公路,车子就彻底稳了下来。

可能是真的是怕后座上的赏佩佩感冒,溥跃回程时速度不慢。

被压缩到二十分钟的车程里,赏佩佩一开始还试图执拗地挺起下巴,不想完全将自身的力量靠向他,可是风如溥跃所说确实很大,尤其是空气快速从他的头盔略过,会在边缘处行程一道近乎锋利的气流。

不能伤人,但吹到额头上也有痛感,让她怀疑自己的头发是不是已经被人连根拔起。

溥跃带着头盔侧了下头,是真的没有想要占她任何便宜,大声问了句:“冷吗?”紧接着腾出一只手拍了拍自己的后颈,示意她可以把头贴上去。

在面子和秃头之间犹豫再叁,赏佩佩最终还是没出息地将脸颊贴在了溥跃后颈下方的脊椎处。

胸腔依偎着脊背,两道类似的弧度像乐高积木扣在一起,耳畔的风噪声突然小了下来,脸颊也没那么痛了。

赏佩佩躲在溥跃用人形支撑出来的气流保护圈里抱着他,突然觉得浑身都暖和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