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办事处大门之前,西奥多从闭合的唇缝里挤出一句:“你知道吗,太搞笑了,你现在的样子看起来简直像个衣冠禽兽。”

“那说明我演技惊人。”杰森高高兴兴地反唇回击,“不用谦虚,泰德,说起搞笑,你现在的样子分明更胜一筹。”

大门推开的一瞬间,电脑后的办事员,也就是被BAU列为重大嫌疑人的伊莱贾·卡尔下意识抬起头来。

几乎没能用到一秒钟的时间,他就被走在后面的那个男孩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

黑发蓝眼的男孩一语不发地板着脸,肩膀紧张地绷着,浓密卷翘的睫毛半垂,掩住了那双矢车菊宝石般的蓝眼睛。

他仿佛对自己的未来充满了不确定性,但又要尽力维护着自己仅剩的自尊,整个人的气质宛如一片晶莹纤薄的贝母,脆弱而濒临破碎着,只要稍微在上面施加一些力道,就会破碎成无数璀璨的碎片。

前面那个西装革履、做律师打扮的男人无论是体积、高度还是质量都更加吸睛。

但就像是青蛙会注视一切动起来的东西那样,对于伊莱贾而言,男孩头顶仿佛置身于四面透明的商场橱柜,头顶还同时亮起十盏聚光灯。灯光下的男孩是如此显眼,身上流露出的每一丝迟疑不安,都让他变得更加漂亮。

满足地深深吸了一口气,伊莱贾确信,自己嗅到了猎物的甜美气息。

“下午好,有什么能帮助你们的?”

杰森虚伪地笑了笑,把男孩往前一推,同时用一种令人讨厌的油滑腔调说:“先生,这有一份改变监护人的手续需要你帮忙办理。”

那份纸质材料袋被缓缓搁放到伊莱贾面前,伊莱贾全程都带着热情友善的笑脸。只有当低头解开牛皮纸袋缠绕绳的那一瞬间,他的眼神忽然一变,贪婪得像是快饿死的旅人看见香喷喷的、刚出炉的面包。

一目十行地扫视过男孩的资料,伊莱贾表露出适当的同情和不合时宜的正直。

“……这么说,前一位监护人弃养了他?我必须得说,先生,这种行为可算不上负责。”

男人满意地看到,在听到这句话以后,男孩的肩头微微一颤。

杰森露出一个假笑:“怎么会呢,只是正常的领养家庭交接,先生。”

这位过分强壮的律师一直把手搭在男孩的肩上,初衷应该是为了彰显亲密。可因为两人之间冷冰冰的生分气息,反倒让动作里凸显出一股强烈的控制感。而且有了律师宽大手掌的对比,男孩的肩膀看起来是那样的圆润单薄,像是蝴蝶易碎的蝶翼。

伊莱贾看得几乎有点着迷。

放纵自己多欣赏了半秒钟,办事员像是不太赞同地摇了摇头。

“新领养人克拉克·肯特先生,甚至都没有到场吗?”

杰森律师维持着他虚伪的笑脸:“肯特先生工作很忙,这孩子很懂事,能体谅他未来养父的难处。”

说到这里,杰森律师弯下腰靠近男孩,仔细观察会发现,他的嘴角正竭力压抑着一种古怪的抽动。

“是吧,西奥多,你是个好男孩吧?”

在伊莱贾看不见的角度,西奥多用超级速度踩住杰森的脚尖,按照“伦敦大桥倒下来”的音乐节拍颇有节奏地往下踩。

表面上,西奥多深深低着头,虚弱地用气声开口:“是的,我是个好男孩。”

而在暗处,兄弟二人正在不动声色地互相拉扯、针锋相对。一阵无声的争夺战后,杰森终于抢回了自己被踩得灰蒙蒙的皮鞋前尖。怒瞪了西奥多一眼,律师先生的语气变得很不耐烦。

“能快点吗,先生,我赶时间。”律师露出危险的笑容,“我才想起来,我之前约了人给我擦皮鞋。”

伊莱贾同情地看了男孩一眼,默默加快了手上的速度。

“都做完了。”他对蓝眼睛的漂亮男孩露出一个友善的笑容,“西奥多,你得在这个地方签个字。”

男孩依旧垂着眼睛,默默走上前来,接过了伊莱贾递来的笔。伊莱贾差点就能碰到对方的指尖,却不知道怎么被男孩避开。

也许是对方过于小心翼翼了吧。伊莱贾这样对自己说。

他很快就顾不上这个微小的细节,因为另一件事吸引了他的全部注意力。

当男孩弯腰在文件上签字的时候,衣领稍微滑下去一段,锁骨上新鲜的伤口像是飞鸟的翅膀,在伊莱贾眼前一闪而过。

男孩很快直起身体,伊莱贾竭力收起脸上微妙的表情。

他能想象出伤口的来历,就像是猎人能从野兽脚踝上的白色伤疤里,辨认出对方是否曾经落入过捕兽夹。

紧紧盯着对方的背影,双眼一眨不眨地目送那个过于沉默的男孩离开,伊莱贾忍不住端起水杯喝了一口。

他很确定,被烹饪烤熟过的美味水果,会比枝头生涩的时候更加香甜。

伊莱贾不知道的是,刚走出办事处的大门,杰森律师就摘下了金丝眼镜,抓乱了用发胶固定的头发,对着西奥多的领口欲言又止。

侏隼鸟淡定地把衣领拉开一点,用酒精湿巾在皮肤上轻轻一擦,拭去了那道青红交加、仿佛皮肉绽开似的血痕。

伤口来自于提姆·德雷克的友情赠送。

西奥多也是才知道,罗宾鸟居然很擅长化妆技术。

就在昨天,提姆敲响西奥多的房门,单手拄着书桌,很轻松地和侏隼鸟说话。

通过一次“不经意”拉扯袖口的动作,西奥多看见罗宾手腕上一道还未愈合的伤口,颜色看起来无比新鲜。

侏隼鸟的目光当即凌厉起来,哥谭全部超反的名字瞬间在他大脑里过滤了一遍。

“昨晚阿卡姆有人越狱了?”

罗宾挂着神秘的微笑,将手腕递到西奥多眼前,示意他自己看。

西奥多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动作又柔又轻地在罗宾手腕上拂过。他没触碰到鲜血的黏腻和血痂的粗糙质感,反而在指肚上沾了一层薄薄的粉底。

侏隼鸟猛地反应过来:“等等,这是画的?”

提姆好整以暇地微笑点头:“怎么样,要不要也来一个?”

想到明天的钓鱼行动,西奥多真实地动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