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若冬抬头端详着江霖,他醉酒之后本来全无理智,但这一瞬间,他对江霖的情绪变化异常敏感,问道:“怎么了?难道被我说中了?你真的对这老东西动感情了?”

江霖迟疑着看了一眼顾先生,顾庭静神色如常,并无着恼的模样。

韩若冬摇摇晃晃着也要站起身,两手绝望地攫住了江霖的胳膊。

江霖给他捏得很不舒服,反手推了他一把,冷声说道:“你醉了,还是不要说话了,以后会后悔的。”

韩若冬险些跌回沙发里,但他一个踉跄坐定了,喃喃说道:“我不管以后……我就是想知道,为什么……为什么啊?”

江霖心乱如麻,低着头往后躲避,但韩若冬的手再次攀着他的臂膀,一边晃动着站了起来,一边要把江霖扯到怀中。

江霖拼命推拒,两人立即推搡成一团。

因为顾先生一言不发的缘故,周围的保安们都退开一步,让出一些空间来给他们拉扯。

韩若冬不认为江霖会对顾先生产生什么交易之外的真情,他确信自己会得到一个否定的答案,所以一遍遍问着江霖:“你说啊?你真的喜欢他吗?不会吧?”

江霖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声音里泄露出几分压抑的愤懑,说道:“这到底有什么好问的?和你有什么干系呢?”

韩若冬说道:“我知道你一直都很讨厌我,我确实对你做了错事……”

江霖实在不要想起过去那些烂帐,拉下脸来,喝道:“你别再说了行不行?我不想听。”

韩若冬只顾自己惘惘地说道:“我不是在求你原谅我,我只是想知道原因。”

两人不断进退拉锯着,江霖只觉得浑身热血不断往上涌,这些年来遭受的屈辱痛苦,他不愿意多想,只想当做垃圾统统打包丢出去。

可在韩若冬翻来覆去的逼问下,那些负面情绪集体复苏了,宛如漆黑粘稠的触手一根根舒展膨胀,就要缠住他鲜红的心脏,一层又一层,直到完全把他吞没……

江霖脸上肌肉难以控制地抽动着,心乱如麻,不能自抑。

韩若冬渐渐就制住了江霖激烈挣动的肢体,要把他强摁到自己怀里。

江霖感到他身上炽热的气息,头皮不由得一阵发麻,扭头说道:“你放开我,我不管你了顾先生?”

顾庭静在旁边,仿佛思索着什么心事,始终不怎么朝他俩看。

一直等到江霖向他求救,顾庭静才回过神来,开口说道:“江霖你走吧,跟这个醉小鬼再缠下去也没什么意思,我另外派人送他回家。”

江霖点了点头,两手撑着韩若冬肌肉紧实的胸口,可是两人的距离却越来越近,韩若冬怎么也不肯放开他。

韩若冬好像是在撒酒疯,但又像是借机装醉发泄情绪,一会儿问江霖为什么,一会儿又求他开口,拉着江霖翻来覆去说个没完。

顾庭静向左右使了个眼色,说道:“你们在等我自己动手吗?”

保安们得到他明确的指令才敢行动,立即上前要把二人分开。

因为害怕碰到江霖,投鼠忌器,他们对韩若冬使的力气相对减弱了许多,费了好大功夫才把两人拆开来,可韩若冬的一只手仍旧不依不饶拽着江霖。

保安一根根地去掰韩若冬的手指,韩若冬不得已撒开了手,忽然想到了什么,反手给了那保安一拳,接着径自去扯江霖的衣领,带着酒气问道:“……对了,那枚雪花纹身还在吗?”

江霖被韩若冬拉扯得又气又羞,听到这句话,简直不可以再忍受下去了。

他一把扯住自己的衣领,强压着涌动的情绪,说道:“在又如何,不在又如何?你还能对我怎么样?”

这两句话是带有哭腔的,江霖说出口了,自己倒是一怔,又感到脸上微有湿意,这才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流下眼泪了,他自己都没意识到。

顾庭静的目光静静地看了过来,江霖连忙避开,用手指粗糙地抹了抹眼角,想要把眼泪逼回去。

太丢脸了,只是给韩若冬逼问了几句,怎么就为难成这样?

他以为那些事情他早就跨过去了,难道并没有吗?

难道这注定是他一辈子的阴影,将要一生一世缠绕着他?

他永远都……逃不掉了?

江霖忽然感到一种源自本能的恐惧,泪水再也忍耐不住,如断线珍珠般往下迸落。

恍惚间一个不妨,他的衣襟终于被韩若冬一把拉了下来。

他今天穿着一件浅白色粗棒针开衫,里面是短袖T恤,韩若冬把他半边开衫都拉开了,又去扯那件T恤。

江霖白花花的锁骨和肩膀忽隐忽现,稍不留神就会碰到他的肌肤,保安们七手八脚围在旁边,都很难再插手。

江霖急了,说道:“你能不能放过我?”

他拖着半边的开衫袖子,双手猛地一推韩若冬。

韩若冬跌跌撞撞坐回沙发上,可他手里还抓着江霖的T恤袖子,这是H牌的新款成衣,价格很昂贵,质量可不怎么结实,只听撕拉一声响,江霖的T恤立刻被撕烂了。

韩若冬手里拽着一片布料坐倒下去,江霖的一条手臂和半边身子,顿时在众人的目光中裸露出来。

而那雪白如玉的肌肤上,赫然是他留在他身上的印记。

六棱雪花闪动着美丽的蓝白微光,仿佛一道电光唰得照亮了阴云密布的黑暗苍穹,刺激着人的神经。

江霖从前的卑微屈辱,顾先生全都知道得清清楚楚了吧?

江霖一想到这里,就像是大庭广众之下被剥光了全身衣服,供人羞辱取乐。

他的泪水决堤而出,狼狈地无地自容,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只是站在那里流着泪,一边拉扯着身上破烂的衣衫,试图包裹自己的躯体,一边低着头不看任何人。

保安们都束手无策地呆住了,不知道是该走还是该留。

偌大的厅堂无比安静,只有江霖那断断续续的压抑哭声,和外面永不停歇的急促重雨形成一种忧愁的回声。

韩若冬则像是突然被定格住了,双眼圆睁,呆呆愣愣看着江霖身上那熟悉的标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