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五警觉扭头：“什么事？刚说了咱们要一起奋斗，你看不出来我正在说话吗？”

调酒师依然慢悠悠地：“我临时得去接趟孩子……你看这个……”

文古今哈哈笑起来，喝着咖啡看热闹。

老五一脸忧愁，对根本不会阅读空气的自家员工毫无办法：“去去去赶紧去。”

调酒师双手合十：“感恩。”风一样地溜了。

老五摇摇头：“屁大的地方，一天到晚不是这个有事就是那个有事。”又看文古今，“你有现成的人吗？”

文古今说：“你与其介绍朋友给我，不如自己先了解了解人家的资源，看能不能补个人过来。”

老五想了想说：“不一样，算了，还是你推荐给我两个。你那里的新人也行，我也要那种能帮上忙的。”

“没新人。”文古今说，“我店里新人本来就不多，最新的就是在这儿签合同那次。”

他是随口道来，老五却轻松从回忆中检索出结果：“我记得那个合同，戴眼镜的把矮个子卖了，矮个子还帮他数钱。”

文古今笑了一声：“你记性还是这么好？”

“能不好吗，”老五故意咬着牙根，“门可罗雀！一天就那么几单生意，况且你们三个又醒目。”

他看店里没别人，索性点了一根淡烟，跟着八卦：“后来呢？那矮个子走了吗？看那样子不像是干得住的。”

文古今听了这几句话，觉得有点刺耳。

可他当初也是这样想的。以石岱屿当时的状态，但凡有点经营经验，都能看得出他不适合做服务业。谁会想到他竟然试着立住了脚呢？

想到这里，竟然有点欣慰。他微笑道：“转正了。”

老五显然吃惊，把手里的烟丢在一旁，刚要表达妒忌，又转念问道：“我看是个老实孩子，是那戴眼镜的在指挥他吧？捞了多少？搭上谁了？”

以老五的聪明，这些不难看出来。文古今心里也有点小小的感慨，坦然回答：“虽然不是能帮你的类型，倒也不是想捞快钱的类型否则也留不下。人不错，确实不错。”

“那不可惜吗？”老五说，“一看就对那戴眼镜的死心塌地啊。”

文古今又觉得刺耳，没吱声。

老五停了一瞬，忽然敏锐：“不对啊，你不对。”

文古今向杯子埋下头去。

老五凑近他说：“你又动了慈悲心了？要从苦海里拯救他吗？真上头是没救的，拉也拉不动；万一是白眼狼，可能还背后给你捅刀。可惜归可惜，你别没事给自己找麻烦。一个店大大小小的工作还不够你操心吗……”

文古今啜饮着咖啡听他唠叨，微微眯着眼睛，感觉他亲切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远，像白噪音一样帮助他进入冥想的世界。

是白眼狼吗？会背后捅刀吗？对那戴眼镜的死心塌地吗？

对那戴眼镜的死心塌地……

石岱屿和高川签合同的种种举止历历在目，一个念头冒了出来，让他忽然发问：“为什么人和人之间会有那么高的热情？”

正在碎碎念的老五猛地打住话头，又思考他的问题。

“出于灵魂的吸引真正存在吗？”文古今又说，“这种吸引不分人格的高贵或卑劣，不分遭遇的平顺或艰难吗？”

思考的老五看向自己的朋友：“今天是来谈人生的啊……”

文古今并没指望从他那里得到某种终极答案，潇洒地摆摆手。

老五却说：“为什么你非要来这里喝咖啡？别处也有，你店里也能做，你却总来这儿，不就是一个情愿？”他一字一顿地说，“千金难买我愿意，人家也是愿意。”

这答复果断极了，让文古今无话可说。

“再来一杯？”

老五去拿他面前的空杯，文古今却虚按着杯口：“到点上工了。”

王老板对着他出门的身影回味了片刻，体会着谈完人生的淡淡疲惫，又想起没能替客人约上他，就向服务生打个特别的手势。服务生认真记账，把文老板的咖啡钱翻了一番。

“几位老板今天一起过来，真是难得。”

文古今站在三楼电梯门口迎客，彼此打着招呼。

站在最前的一位光头老板显然十分高兴：“常总赏脸，还是得到这里来喝一杯坐坐。”

文古今和身边的服务员引着众人进包厢，常再图走在中间，淡淡地说：“我本来不想来，但听说有件宝贝，跟着饱饱眼福。”

常总以往并不会频繁光临，两人之间关于收购的话题也总归有点尴尬，因此文古今听说他也来的时候，其实有点惊讶。

他是不想改变现状的，自然尽力避免和常再图正面交锋，今天难免又要做一次心理准备。

来宾坐定，那位光头老板迫不及待取出了一只锦盒，寒暄两句便说：“兄弟手上找来一件老货，说是真正的传统技法，相当难得的。”

他说这玉y 偃u树话，眼睛却瞟常再图。

常再图旁边又有一位笑道：“知道常总见过的好东西多，请来帮着鉴定鉴定；我们都开开眼界，以后万一发达了有需求，也多个路子。”

常再图不置可否，只冷着脸听两人一唱一和强调这宝贝多好。文古今在后头却看得明白，这光头特意请了常再图，是要向他展示实力求合作的，于是也对那盒子怀着两分好奇。

光头老板又对众人铺垫了一大段，卖足了关子终于打开锦盒，取出一个透明盖子的扁盒，丝绒底座衬托出一条项链。

“几乎失传的技术了，”他说，“现在金店是买不到这种东西的。”

大家包括文古今和他的员工们，此刻都不得不凝神望向盒中，因为那条链子格外吸引目光。链子不是单独一条，而是像被某种特别的编织手法缠绞在一起，让金属具备了织物一样的柔软感。包厢灯一照，光线流转，款式华贵，点点金芒犹如水波荡漾，美丽非凡。

光头老板对大家的反应很是得意，戴了手套，便去打开盒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