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换班的事，”文古今尽量轻松地说，“我好像在车站看见你了。”

“真的吗？”石岱屿惊讶不已，“你……你怎么也在这里？”

文古今见他迷迷糊糊一钓就上钩，也觉得好笑，紧跟着套话：“真是你吗？我不是打算休假么，出来旅行。你真在这里？有这么巧？不会是在骗我吧？”

“我是在……”石岱屿卡壳了，从口袋掏出票看了看，才说了一个地名。

“那我离你不太远，”文古今笑道，“和朋友有点事。你为什么到这里来？也太巧了。”

一边说，他一边开始操作另外一个手机。岱岱去的是省内不远的海滨城市，他用最快的速度买了一张高铁票，目的地当然是去往他身边。

随后开始依次退掉自己原本的机票、船票、各种车票，以及取消行程预约。

一旦听见他说和自己在一个城市，石岱屿心里就有一个小角落碎掉了什么，变得松松脆脆的。

“我……我心情不太好。”

“是吗。那我还可以顺便去找你吗？”

文古今随口和他搭话，手下一刻不停，还在取消行程。

和他联系的所有客服、地接、导游，一个个都在确认：

“您真的要取消吗？定金是不退的哦。”

“能来还是尽量来吧，我给您办延迟，否则损失很不划算呢。”

“这边的预约不能转，会浪费的，您慎重考虑。”

文古今此时没心思讨论，只管活用“是”、“没关系”、“全部取消”这几个词，复制粘贴车轱辘话完成了所有过程。

他其实已经很久没休长假了，原来打算的是无论如何也要离开，于是做了非常周密的规划；店里有恩姐在，没有天大的事他的假期就不会受干扰。

但岱岱的事就是天大的事。

就算是用心做过攻略、确实想去的地方，这时候取消起来也毫不手软。他一没有顾虑浪费了机会，二没有顾虑经济损失，此刻心里想的只有去找石岱屿。

“为什么心情不好？”他一心八用，还顾得上问问题。

“我不知道。”石岱屿的声音听起来遥远又茫然。

文古今咔咔塞好手机证件，提起行李大步流星朝机场的出租车上客点赶去，却对着电话里柔声说：“你发我一个定位，然后在附近不要乱跑，好吗？我对车站不太熟，办完手头的事就去找你。”

根据石岱屿乖乖发来的定位，他其实就在车站附近。文古今买票的时候只考虑时间，乘坐最快的一趟车到达同城另一个小站。他休短假的时候来过这里多次，这时径直赶到住惯的酒店。

路上他已经联系了在酒店工作的朋友。久违的两人在大门前碰了头，文古今却来不及寒暄。

他只把行李丢过去，匆匆交代：“放房间就好。”

随后又钻进出租车。

眼熟的小城街道在车窗外闪过，离岱岱的定位越来越近，他的心却越来越乱。

休假其实是想改变这种心情的。前两天他想着，如果是自己想法有问题，那么或许会存在一个别人，能够替代石岱屿。

于是在同行的店里，他也挑了一个年轻的男孩子陪自己说话不为别的，就为那言语之间淡淡的钝感，还有一头卷发，都像极了岱岱。

那男孩比岱岱漂亮，比岱岱话多，对他满面笑容，眼睛也闪着光。可当他的手臂缠上来时，文古今条件反射一样避开了。

文老板的拒绝动作也是不动声色，然而那一瞬间他已经明白，不是的，没有别人。

只有岱岱，就算他现在只看得见常再图，文古今还是只有他而已。

当他看到石岱屿的时候，更加确认了这种心情。

石岱屿侧身坐在一片草坪旁边，还是那种熟悉的放空状态，却带着一丝莫名的忧伤。那是感情的颜色。

文古今一眼就从车站人来人往的喧闹中锁定了他。随后发现那些乱糟糟的心情随着他的出现都被压了下去，也发现自己想休假只是借口。

就算知道他的情绪会为别人波动，还是会去找他。

这就是爱吗？文老板内心忽然浮起这样的念头。

爱是找理由又放弃，爱是忍又忍不住，爱是折磨自己却微笑面对他。

想知道他在哪，只要知道了，无论千山万水也要找到他就算更换许多个背景，等在路口也好，等在楼下也好，一定会等到他的身影出现。这怎么忍得住啊。

出租车只能停在站外，文古今是一路跑过来的，这时候外套拎在手里，上衣湿乎乎贴在身上。他稳了一下呼吸，又把外套披上，拢了拢头发，若无其事走上前去，轻轻把手放在石岱屿头顶。

忽然传来的热度让石岱屿一惊，回头一瞧，如梦初醒。

“文……文经理。你真在这里啊。”

他浑浑噩噩地，挂了电话就忘掉了一切，现在才意识到文经理活蹦乱跳就在自己面前。在陌生的地方见到了熟悉的人，这时候被常再图呵斥质问的委屈，被抄袭模仿的愤懑，缺乏灵感的惊惶，无人可说的寂寞……统统涌了上来。在第一次来的小城，石岱屿站在穿梭来往的旅客当中，内心百感交集。

眼泪几乎就要跑出来了。他低下了头。

“我在这里很正常，你怎么也跑来了？”文古今温言问道。

“我……”石岱屿抽了口气，拼命稳住声调，“我遇到一点麻烦。”

“你来之前是不是见了常总？”文古今尽量不咬牙。

石岱屿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他当然还能记起常总说的话，因为自己愚钝不知深浅，才搞岔了关系。教训摆在面前，现在面对着文经理更要小心收敛，不该说的一个字都不能提。

“在工坊的时候……有人模仿我做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