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农家乐的时候，你为什么故意要去外面平台？难道不是因为提前打听到我会过去，才在那里等我？”

“农家乐……”石岱屿琢磨了一刻才想起来，“因为我领到了工资！去外面偷偷开心一下。”

“那你让你姐姐来修金链，不是因为我也在那里，要留个好印象吗？”

石岱屿说：“印象我不知道，但是要为客户着想，是我们应该做的啊。”

每问一个问题，常再图的神情就烦躁一分，这时像是忍耐了什么，沉下声音再问：“那时候在流金岁月喝酒，你为什么豁出去不停地喝？我带了几个人对你一个，你还要坚持，是有什么目的？不是为了吸引我的注意力吗？”

“目的？”石岱屿回忆着，半晌大方回答，“我想让文经理赢。”

常再图大为震撼，诧异道：“只有这个？”

石岱屿点头承认。那时候大家都怕流金岁月被收购，自己更是以为文经理处于弱势，是抱着无论如何都不能输的念头，踏出壮士断腕的一步……没想到画蛇添足，后来才明白或许没必要，但总归是高兴的。

他只想让文经理赢，其他都不在乎，也无关紧要。

常再图眼里闪烁着复杂的神色，半天才转过脸去，看着车玻璃外的世界，喃喃自语：“原来你对我一点兴趣都没有。”

“什么？”石岱屿没听清。

“别人接近我都带着各种各样的目的。”常再图回头来说，“你自己跳出来，却又若即若离，欲擒故纵，欲拒还迎，竟然还和文老板同居？起初我以为你在耍手腕，又发现你似乎也没什么手腕可耍；于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这样……现在明白了。”他微微一笑，“原因非常简单，你对我根本不感兴趣。你在我身上没有目的，所以从没有伪装过。”

“我没有想过这些……”石岱屿听得呆了。

“我知道。你不懂。但凡你想过，但凡你懂，也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至少我身边，没有人这么不会把握机遇。”

常再图吐出胸中一口闷气，恨恨地说：“我问你，你把我当什么？你认为我和你是什么关系？前几天在餐厅，你趁我不在，要替我结账？我是不是说过不需要你回礼？你到底在想什么？这也是为了不欠人情吗？”

他话锋逐渐刻薄，石岱屿没想到自己结账未遂的事他也知道了，小声说：“我……是想要安慰你一下，我以为我们差不多是朋友了……”

“朋友……”

常再图眯起眼睛。他心高气傲，无论如何也猜不到会有这样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答复。一贯待人冷淡，是因为他不会随便回应别人的期待和意图，可这次难得回应了却发现出了差错。

怪不得这不要那不要，石岱屿说不要都是真的不要，不是欲擒故纵也不是放长线钓大鱼，不识抬举的石岱屿从来没有在意过他的抬举。

因为他对自己真的不感兴趣。

本以为石岱屿懂他，常再图甚至能容忍这家伙对自己用尽心思算计，却绝不能接受拒绝。

谈了这许久，耐心已到极限。

常再图当下冷笑一声：“你有什么资格做我的朋友？你以为我花时间和你见面，是特意来和你交朋友的吗？”

石岱屿挠了挠头。

他确实没考虑过这个问题。如果朋友的资格需要批准，那么在获得批准之前，他已经自顾自和常总说上了话

现在才发现这层关系有多尴尬。对啊，常总的朋友，那都是什么人物？连文经理都不会自称是他的朋友，何况区区一个他。

他和常再图，是根本没可能做朋友的。

“抱歉。”他说，“我现在才明白。常富贵和星期五不会成为朋友。我和你向来是两个世界的人。抱歉。”

常再图气得一巴掌拍在方向盘。

“那你跟文老板呢？你跟文古今到底什么关系？也是朋友吗？是住在一起、卿卿我我、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的朋友？”

石岱屿猛地怔住。

刚才全部内容都没能把他镇住，这一问却让他哑然，脸上几乎失去了血色。

石岱屿带着一肚子心思来到工坊，却在师傅那里瞧见了眼熟的小雕件。

那是他做的雕刻牌子，圆形玉牌上刻着小兔子拜月亮。然而再看一眼，他发现线条和玉料都不一样。

“有人模仿了你的版，”师傅笑道，“现在已经出了仿图，能上机器了。”

石岱屿看着那枚不伦不类的玉牌，油然而生一丝厌恶。

“我再也不做这个版了。”他说，“机器一下子能做十个，让他们做吧。”

“怕什么？”师傅不在意，“这款式很受欢迎，反正能卖，你做就是了。”

不。石岱屿心里想，还是得做点新东西出来才行啊。

他暗暗琢磨着，师傅却又过来，指着他手里的料子说：“如果不做兔子，就把这几块都切了上机器，做福字。”

“福字？”石岱屿说，“汉字的‘福’吗？”

“‘禄’和‘寿’也可以，”师傅说，“最近这个走得快。就按我说的做，你就算做别的，照样会有人模仿，不如少折腾。”

石岱屿没再争执。做汉字时常需要配合玉料的形状，会把原本好好的字体拉得扭曲，他觉得并不好看。但这毕竟是别人的铺子，他只是个干活的。

坐在工作台前，还是想做点新东西。手里的笔胡乱在一块玉料上勾画着图稿，不知道画的什么，只知道不满意，擦掉再画，画到最后只想扔出去。

师傅说的也没错，既然被模仿了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他可以听从安排干活，但……怎样才能不被模仿，让自己东西不被别人拿走？

像文经理一样解决问题吗？

他把头发全部向后捋，做出文古今工作状态的发型，像这样就能帅气地对待工作中的一切吗？

自嘲地笑笑，他忽然发现自己又想起了文经理。

你和文古今到底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