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古今沉了一刻，反问他：“你记得我在这里签约的那个员工吗？”
“当然记得！”老五八卦神经发达，此刻精神高度集中，“他和那个眼镜……我就说他对那个眼镜死心塌地！是不是让我说准了？”
文古今漠然承认：“应该是。他就是你说的罕见物种。”
老五了然道：“看来他知道是怎么回事，依然死心塌地吧？”说着无奈一笑，“那这真是个傻子。另外或许眼镜手段不错。”
手段？文古今冷笑：“为什么那种人都能被原谅？”
真是人间笑话。
高川算什么？什么也不算，可他让文古今在岱岱身上看见了真心；如果二人复合，那说明岱岱这真心是不肯改变的。这简直让他一个听腻了情歌、不相信感情的人动摇了。
对啊，他本来从不相信什么长相厮守。
人会有无数缺点，在相处的过程中慢慢暴露，所以才会腻，会烦，会相看两厌；起初再投入，又怎样保证能坚持一段漫长的感情？这都是文老板觉得不可能的事，但岱岱跳出来，证明这是可能的。
如果真有长相厮守这回事，显然要靠岱岱这种人、这种性格才能存续下去。
接触这么久，文古今心里明白，岱岱就是这样的人。事情发生在岱岱身上，令他不爽，却又如此合理。
最近他心情无比复杂，可最终汇聚在一点：岱岱就是铜墙铁壁，能让伴随真心的长相厮守变成现实。就连高川都……
老五见他又不说话，整理着台面说：“原谅不原谅的，你也说过那是一种热情，什么灵魂的吸引，什么情愿……恋爱中的人就是会有这种盲目的热情，让人坚定，或许能不惜一切代价。很像是飞蛾扑火的热情吧？”
文古今眉头微微蹙起，顺口说道：“这种热情为什么不能给我？”他颇有些忿忿之色，“真不公平。”
两人同时陷入沉默。
文古今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显然还没回神。
老五却诧异到极点，看了看左右确实没有别人，视线又回到他脸上：“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文古今猛地醒过来，又沉默了更久，才沉着脸说：“刚才不知道，现在知道了。”
“文总，你玩真的？”老五上半身探过桌子，满脸都是更加八卦更加震惊的表情，“你知道我有多少年没见过你这副模样了吗？”
他的脸在文古今的目光变化中笑得越来越开，最后鼓起掌来：“你到这里来破戒喝酒，居然是因为感情方面遇到了问题啊！”
如果不是朋友心情不佳，他一定要把自己落下的二百集内容详详细细地补全。
文古今始终没再说话，把杯中残酒一饮而尽，起身走了。
他匆匆走在回流金岁月的路上，不断梳理着乱糟糟的想法。来之前还不明白，没想到和老朋友聊天却道破了天机。
他意识到这些天烦躁的来源是什么
是不甘心。
我是哪里比不上高川吗？岱岱又是哪里不如高川吗？他如此坚定的感情，为什么对象偏要是高川？潜在的想法让他生气，让他不但生气还说不出口。
但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呢？
原来是这样吗……文老板的震惊不亚于老五，默默地想着。原来我这么在乎岱岱。
原来这是感情问题。
又一个晴朗的白天，石岱屿难得没有出门。
吃完午饭，他趁文古今在家，递来一件东西。
文古今掂着手里的信封，装了一件硬硬的什么，有点坠手。他心里觉得不太好，像是在拒绝，没拿出来就问：“这是……？”
“是我送你的礼物。”石岱屿有点不好意思，“你……别嫌弃。”
文古今心里一沉。是要告别的意思？
“为什么要送我礼物？”他明知故问。
石岱屿挠了挠头：“谢谢你的照顾。毕竟我在这里住了这么久……”
文古今努力维持的平静被这句话打破了。他的一股闷气还在心里，靠理性压着，这家伙却已经准备得差不多要撤离了。
“你要搬走了吗？”他说，“最近都没动静，我以为你不走了。”
“我有点东西要做……”石岱屿笑眯眯地，指了指他手里的信封，“也做了这个。”
文古今低下头，顺手打开，拿出一条长长的薄片，是一把钝刀的模样。
他无心去研究到底是个什么样子，只启动了营业模式，随口问：“是茶刀？”
“嗯。”石岱屿擦擦鼻尖，“这……这块料子有道裂，但这一片的花纹好看，我就做了一把。硬度也够，弄茶叶不成问题。”
文古今视线像在茶刀上，种种思绪却在内心搅在一起。
这才多久？从他搬进来住，到现在夏天走向了尾声，连短短一个季节都还没有过完。他做这件“礼物”，前提就是分别。他是带着对下一阶段的满心欢喜，在期待着结束现在的宿舍生活吧？
他笑了一声：“为什么？高川就这么好吗？”
石岱屿抬起头来，意外地看着他，一双黑眸直直看进他的双眼。
越被他这样注视，文古今就越难受。积压下来的烦躁在这一刻都翻涌上来，把平时极容易维持的营业模式彻底打碎。
这之前明明还能得过且过：只要岱岱不提搬走，就可以假装平安无事，离真正搬家的那天还早，管他出去做什么，反正总会回来。但没想到这家伙突然袭击，用这么简短而直接的方式挑破了这层窗户纸。
所以他不会再回来了，他就是要去和高川再次甜甜蜜蜜在一起了，他给高川做饭，对高川笑，这双清澈的闪亮的眼睛又要只注视那一个人了！
明明还记得他来画画的时候，说起自己的世界，那星辉般的眼神，像在缝隙里偷看自己喜欢的东西。为什么要这样？今天他还做出茶刀来了，为什么一个有才华的人要去注视一个不相干的自私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