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朝左右一看,果然常再图正和人在角落里谈论什么。趁对方没注意到这边,罗少拉起石岱屿惊惶逃窜。
他一边逃跑一边小声嘀咕:“完蛋,下次我一定被他挖苦。”
“为什么要说你?”石岱屿连忙赶上,“哎呀这里高!我扶你。”
罗少攀着石岱屿如履薄冰克服了玻璃长廊,哆嗦着回答:“今天是我带你来的,如果因为着装这样的事惹得主办人不开心,那不就得我负责吗……常总骂你了?”
“没说什么,”石岱屿忽然又想起两人的对话,忍不住笑道,“他说我是星期五。”
“什么星期五?”罗少一头雾水。
石岱屿边笑边说:“你看过《鲁宾逊漂流记》吗?”
“小时候看过,早忘了。”
“他在荒岛上遇着一个野人,收了他做侍从,教他说话认字,还起了名字叫星期五。”
经他一提,罗少的记忆苏醒,最终没有忍住,也笑喷出来,边笑边说:“常富贵这张嘴,也太毒了吧!他怎么连开玩笑也要讲典故?换了是我,当时都听不懂。”
石岱屿说:“没想到常总也会讲笑话。我第一次听,水平还很高,与众不同。”
两人对着笑了一会儿,罗少推他:“你别笑了!他说你是野人啊。”
石岱屿越想越是发笑,点头道:“有种刻薄的准确。”
“你别自己说这种话啊。”罗少拍了拍他的头,有点不是滋味:自己把岱岱抛在门口不管不顾,任由他独树一帜格格不入被人参观,甚至可能要承受一些势利的冷眼。
岱岱这个憨憨,还能笑着说这种事。
罗少暗自反省起来,脸上不由得微微涨红了一层。
常总虽然嘴损,但他确实把岱岱打扮好送了回来。
两人回到车上,罗少诚恳地说:“真是不好意思,应该我给你准备这些才对。”他一边发动着车,一边扫视石岱屿的衣服,摇头赞叹,“我们岱岱穿这个还真好看。唉,孩子长大了,唉。”
石岱屿遇到一个懂行的,连忙问:“这衣服多少钱?没有价签,常总也不告诉我。”
“送你的呀。”罗少说,“礼物怎么报价?那不成了开玩笑。”
礼物吗……石岱屿紧张起来,他从来没接受过这种一看就很贵重的礼物。
“我要怎么回礼?”
“回什么礼?”罗少轻描淡写,“他都叫你‘星期五’了,不过是买件衣服,算什么大事?你穿就是了。下回他最多说我两句不行,我看我得先自我批评,毕竟是他给我擦屁股,我理亏。”
他满脸毫不在意的神情开着车,又说:“如果是我,可能会给你穿休闲潮牌,但不如这一套适应的场合多。常总考虑得比我周到,你要是不想浪费,尽量多穿几次就是了。”
石岱屿根本不懂他们的礼节,放弃了咨询,认真苦恼起来。
“咱们先去吃饭,”罗少说,“然后我要赔罪,给你买两件平时能穿的衣服吧。”
窗外烈日炎炎,小龙接过石岱屿手里的石头,歪头看了看:“这是什么?哪来的僵料子。”
“我试试手而已。”石岱屿从包里往外掏东西,“好料子哪敢随便碰。”
小龙看着师兄摆弄石头,困惑道:“我记得你最喜欢玉料,现在是要往和田玉以外的领域拓展了吗?”
“从前跟着师父看过类似的,一直没动过,”石岱屿说,“我就……”
“你就手痒。”小龙嘿嘿笑着,“明白。说吧,怎么做。”
“大的切开,小的不用管。”
石岱屿熟练地指挥师弟帮忙,把带来的大块石头抬上切割机。
锯片滋滋啦啦地工作着,小龙环顾四周,点着头说:“这师傅蛮大方,允许你用这些工具,可见对你的手工还算满意。”
师兄的面试他是知道的,无论是搬玉料的力气活,还是细致的手工活,他都能做;还能给小件玉雕收收尾,抛抛光。最重要的一点,他不收钱。
是的,石岱屿做这份兼职,一分钱都不要。
不要工钱,是为了能在时间安排上自由一点,另外可以借用工具。这里的师傅一开始半信半疑,等看了他干活的架势和完工的小雕件,发现他果真是个内行,一点就透,立刻二话不说答应了。
小龙知道师兄想回来,但不知道他想到这个程度。最近两个人也看了几处房子,一直没寻到合适的,是因为石岱屿把租房预算压得太低,可见手头也不宽裕;可就这样,他仍然满心欢喜给人免费打工,只为了多接触自己喜欢的东西。
他对着切料机器上的石头叹了口气:“切这玩意,我都嫌浪费电。”
石岱屿笑笑不说话。
“你说这会不会切涨?”小龙突发奇想,“万一是和氏璧呢,切开发现里边包着一块美玉。”
“切涨”是行里常用的词,一块玉料切开,如果品质好,明显高过买料子的成本,那就是涨了。
可石岱屿从一开始就没这么打算,笑着说:“这本来就普通。我看着……是个绣花枕头,里头说不定有点毛病。”
锯片已经把石头切了开来,两人面面相觑,哈哈一笑。
被劈开的截面中央,赫然是一道明显的裂纹。
有裂纹的石头,除非裂纹位置长得懂事,能切掉或者避开,否则整块石料都会松动,根本做不了大物件。如果真是花大价钱买来的料子,这时候想必眼泪都要掉下来。
“亏了。”小龙说,“还真是有毛病。什么价收的?”
“没花钱。”石岱屿说,“捡的。”
小龙十分佩服:“你整天看这些东西,果然看出感情来了。咱们师出同门,我怎么就琢磨不出这么多门道。这些有问题的石头,都会自己偷偷告诉你吧?”
石岱屿说:“各有所长,我看笔杆子也没你的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