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岱屿说:“你父母不反对吗?”
罗少又笑一声:“我多脆弱啊!当时一点都提不起劲,他们不明白原因,也没办法。文哥这里干净,省事,我父母主要是我妈放心,就随便我躺平了。”
原来如此。石岱屿轻轻点头:“你是因为这样来的。”
“你和我不一样,你是好样的。”罗少说,“你不知道我第一天上班的时候,我哪伺候过人啊?光打扫卫生和弯腰就累得要死,半场没完就去休息室躺着;那时候的组长来叫我,心里看我不顺眼,但他不敢喷我,我可是少爷啊!所有经理都不敢轻易管我,最后告诉了文哥。”
他说着伸出了手:“文哥就笑眯眯地过来,直接把我提着领子薅起来了。”他抓着自己衣领向石岱屿示意,“你知道咱们休息室多大吧?他从休息室里把我扔到了走廊上。”
石岱屿深吸一口气。
罗少十分理解他的反应,点点头:“我第一次撞墙撞得这么狠,当时真是吓坏了。他还是笑容可掬的,过来给我整理衣服,说:‘少爷,我这里不是幼儿园,拿着家长的学费照顾孩子;我给你发着工资,还要帮你协调人际关系?想要我养着你,账单可是很贵的。来了就把该干的给我干完,我给你的每一分钱都不该浪费。’”
“唔……”石岱屿想象着当时文经理该是什么样子,又是自己没见过的另一面。
他问罗少:“你害怕吗?”
罗少说:“从来没人这么指使过我。文哥那种说话方式确实很吓人,但我当时就觉得,噢,我是真要靠自己赚钱了,再累都要打起精神来了。”
他叹了口气:“有个词叫‘救命稻草’……我常常想,其实那时候人需要的不是一场从头到尾严丝合缝的奇遇,而是一件小事就足够:只要从这件事能看见自己最需要的东西,那就是救命稻草了。我想这个人对我这么不客气,我一定不会再重蹈覆辙贪别人的功。”
他微微偏过脸,朝石岱屿飞快地笑了一笑:“也确实有点贱贱的,但管用。等到我熬完试用期,就再也不怕累了。即便见到我父母来,也不觉得丢脸。”
石岱屿说:“文经理应该不是真要对你动手的。”
“那当然。他真动手我哪里还站得起来?”罗少说,“现在想想,我觉得文哥知道我为什么要来,所以就算他出手教训我,也从没说过赶我走。”他又跟着音乐唱了一句,嘿嘿一龇牙,“我喜欢这里。”
石岱屿也跟着嘿嘿笑。
路上很顺利,进大厦也很顺利,两人走过玻璃长廊时,罗少几乎瘫倒。他让石岱屿靠外,自己贴墙,全程盯着墙壁挪动脚步;石岱屿却觉得景色很美,晴天丽日看得心旷神怡。
跨进俱乐部门槛,罗少才复活了,让他的救命恩人在门口稍等,自己进去打个招呼就出来。
他千叮咛万嘱咐:“你等我啊,别走啊!否则我今天回不了家!”
石岱屿答应了,瞧着他越来越往里,越来越往里。人越来越多,罗少的身影融入了尽头的那片迷你人海,没有泛起一点浪花。
不多时,他和几个伙伴乐呵呵进了包厢,再没出来。
显然玩高兴了,投入了。
……消失了。
石岱屿正呆着,有个人到他旁边问:“代驾吗?”
石岱屿摇摇头。那人再次打量了他和现场格格不入的衣服,困惑地走了。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穿得实在太朴素,和这闪闪发光的地方丝毫不合衬。
这里可真华丽啊。正如罗少所言,各处都在凸显一个“贵”字,又因为生日包场,布置得像水晶宫一样。大厅放了几张长桌,供客人小酌交谈;衣香鬓影间,连鲜花都摆得与众不同。
在这种地方,难怪被误认为代驾。不过他无所谓,等到罗少出来就是了。
“你在看什么?”
忽然有人说话,石岱屿回过神来,刚想说自己不是代驾,一看却下意识地挺了挺腰背:“常总……”
进来的人是常再图。
对啊。他想,这种场合,常富贵会来才是正常的。
“我在看那个花瓶,”他老实一指,“线条很漂亮。”
“你怎么会在这里?”常再图瞥了一眼场地,“罗公子呢?”
“你怎么知道他也来?”石岱屿纳闷又佩服。
常再图一双眼睛扫视着他,犀利的眼神亮了一亮:“我不但知道他也来,我还知道他应该在里面大聊特聊。少爷玩得高兴,就忘记了他的星期五。”
星期五?石岱屿略一思索,登时笑了出来,连忙掩住嘴巴,面朝着墙,不敢看他。
常再图眼里闪过意外的笑意,对跟上来的魏秘书交代两句,又对他说:“你先出来。”
石岱屿不想走,只敢尽量委婉拒绝:“罗少找不到我,会吓哭的。”
“只有他这么不靠谱,把你一个人扔在这里。”常再图冷冷地说,“到场就要遵循着装要求,是对东道主的尊重。你看你穿的什么?”
“我很快就走了……”石岱屿垂死挣扎,“他也……”
“再说废话,”常再图说,“我明天就收购流金岁月。”说罢转身就走。
石岱屿立刻闭嘴,乖乖跟上。
两个人又走过了玻璃长廊,上电梯,一直走到停车场。
常再图开了车门,示意他上车。
石岱屿被这绑架一样的待遇震慑,小心翼翼地问:“去哪啊?”
不过是没穿对衣服,不至于被拉走做掉然后抛尸荒野吧……
常再图却说:“我怎么知道。”
随即打开导航,在里面一通搜索,又按照导航开车上路,不时还要带着三分狐疑地看看两边建筑物。
石岱屿懵了,努力N次实在没忍住,再次小心翼翼开口:“你……不认路?”
“我不需要认路。”常再图说得理直气壮,如同阐述世间真理,“我只需要认识家和公司的位置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