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1 / 1)

凤穿残汉 问道太史慈 4514 字 5个月前

你们几个以为捂着钱袋子不放,本姑娘就拿你们没办法了吗。行!咱们骑驴唱本走着瞧。蔡吉内心一边如此冷笑着,一边则摆出一副无可奈何模样叹息道:“罢了,民生多艰,此时再议吧。”

许是没料到蔡吉会如此轻言放弃,段奎略带诧异地抬起了头,却一时间也看不出蔡吉葫芦里究竟卖着什么药。不过老狐狸终究还是老狐狸,眼瞅着蔡吉以退为进,段奎反倒是故作大方地宣布道:“小府君莫要灰心。正如黄功曹所言,吾等可先黄县造起一两架水车以观其效。若是郡府缺钱,老夫愿出资为黄县造第一架水车。”

一架水车?真是好大方呐。蔡吉心中暗自嘲笑段奎一毛不拔同时,表面上依旧还得向其躬身致谢道:“吉此先代黄县百姓谢过段老高义。”

总之这一次商讨对蔡吉来说似乎是一无所获。她既没有说服管统等人向朝廷上贡,也没说服段奎等人支持她向全郡推广水车。但蔡吉本人对此却并不意。她看来只要让管统、段奎二人对水车产生浓厚兴趣,那她今日开会目就算是初步达成了。至于向朝廷上贡以及捐助造水车等事那是通过了好,不通过也无妨。而她眼下唯一需要做事情就是一个字等。

事实上,蔡吉也没等太久。翌日下午,当她正爬案上编写数学教材之时,却见张清风风火火赶到了后院。而他一跨进房做第一件事,就是竖起大拇指冲着蔡吉夸赞道:“小主公,真神人也。”

蔡吉听张清如此一说心头不由一动。不过她表面上还是不懂声色地吹了吹尚未干涸墨迹,然后抬头朝着一脸兴奋张清反问道:“张大哥何出此言?”

张清见蔡吉一副不明就里样子,以为她还不清楚外边所发生事。于是干脆一屁股坐蔡吉面前兴致勃勃地问道:“小主公可还记得曾说过要送那赛鲁班一笔横财?”

“确有此事。”蔡吉搁下毛笔点头应道。

“哈!小主公,汝知否?此事成真了!”张清一拍大腿激动地说道:“从今早起,就陆续有富户豪绅驾车前往城西求见赛鲁班,说是要他出面帮他们庄子造水车。而今那些牛车、马车早已将西城堵了个水泄不通。还有人说段奎昨天夜里就已亲自找过赛鲁班。当然也是为了水车之事。”

大鱼终于上钩啦!听罢张清这番介绍,蔡吉心头悬着那块大石总算是落了地。没错,她当初之所以会一边段奎等人面前演示水车功用,一边却又并不坚持以郡府名义向东莱全郡推广水车,要正是眼前这般轰动效果。

须知东汉末年流行是豪族地主田庄经济。而这种田庄经济是一种典型自给自足经济形式。田庄内有农业、手工业生产,还进行一定商业和高利贷活动。崔实《四民月令》记载了当时典型田庄:田庄土地面积广,种植着粟、粳、稻、麦、豆等各类粮食作物,以及胡麻、苴麻、蓝、地黄等经济作物,还有瓜、韭、葱、蒜、姜、芋等蔬菜,田庄内广植松、柏、桐、梓、漆、枣、桑、竹等林木,有养蚕、纺织、染色、制鞋、制药、制蜡、裁缝等手工业生产,并有许多酿酒、醋、酱、饴糖等产品加工和制造农具、兵器作坊。从《四民月令》记述可知,这种进行多种经营地主田庄,各类生活资料基本上都可自给自足,一般不需要通过交换。

故像段奎这样豪族地主一般都不怎么关心自耕农死活。因为哪怕庄外饿殍遍野,只要庄内丰衣足食,那豪族地主们照样可以过得有滋有味。甚至可以说他们中大多数人都期盼着农民破产,如此一来便可兼并其土地,并将其收纳为田庄中徒附,或是干脆使其沦落为奴隶。指望豪族地主出资为官田兴修水利,无疑是期盼狼为羊看家护院。所以蔡吉一早就已料到段奎等人不会心甘情愿地出资帮助百姓兴造水车。

不过连年旱灾逼迫自耕农破产同时,也影响着田庄粮食产量。故豪族地主们不可能真反对水车应用。相反水车作为一项可促进农业生产兴发明理应会被地主们追捧才对。这从段奎、黄珍、管统三人初见到水车时反应就可以看出,他们其实还是十分眼热这一农业利器。

所以蔡吉打从一开始就计划将水车高价卖给那些豪族地主,而非像上次救灾那样只求他们捐钱。为此她特地让赛鲁班做了那个精致水车盆景,以期勾起段奎等人兴趣。另一边蔡吉又故意隐瞒自己是水车设计人事实。而是将赛鲁班推为自己代理商,让段奎等人去找赛鲁班洽谈置购水车之事。

就眼下城西人头攒动架势来看,大鱼小鱼皆已咬钩。至于这场计划终能否成功,还得看赛鲁班本人表现。说起来这也算是蔡吉对赛鲁班一次试探。试探其是否真适合做自己合作伙伴。

想到这儿,蔡吉又向张清问道,“那赛鲁班答应了?”

“答应。怎么不答应。清听人说那赛鲁班也不报价,只让那些人自己报价。说是出价高者先造。虽说离秋播尚有些时日,但谁家不想。眼下一架水车已叫价千贯。”张清咂舌道。

拍卖?!哈,这赛鲁班还真有点做生意天赋。就不知他人品是否真靠得住了。毕竟飞来横财面前能把持得住人并不多。不过蔡吉心里虽然如此思虑着,可她表面上还是同张清半开玩笑道:“千贯并非天价。现下一石谷子早已买到了五十万钱,甚至一些郡县还是有价无市。折算下来这一架水车不过值两石谷子而已。要吉说是那些豪绅占便宜了呢。”

张清听蔡吉说两石谷子换辆水车还是豪绅占便宜,不禁暗自感慨自家小主公可比那赛鲁班还会漫天要价。

而就两人闲聊之时,铃兰忽然来报说是赛鲁班此刻正太守府门口求见。张清一听赛鲁班来了,不禁一头惊讶道:“赛鲁班这时候不城西做生意,来太守府做什么?”

但此时蔡吉却露出了久违笑容冲着铃兰点头道:“有请。”

于是不一会儿功夫,铃兰便领着赛鲁班来到了蔡吉房。只见这老儿依旧是一副不修边幅邋遢模样,但手里却捧着一只颇为精致漆器盒子。看到蔡吉之后,赛鲁班先是恭敬地向她叩拜行礼,跟着又抬起头用颇为复杂眼神打量了蔡吉一番,然后将手里那个漆器盒子推到了她面前。

蔡吉见赛鲁班一来就向自己献上一个盒子,而且还不做任何解释,不由好奇地接过盒子打开一看,却发现里头赫然躺着两根闪闪发亮金条。一旁张清瞥了一眼之后立马就倒抽了一口冷气。毕竟以赛鲁班这幅尊荣怎么看都不像是有金子模样。至于蔡吉则当场将盖子一合抬头问道,“马伯,这是何意?”

“不瞒府君。昨日管郡承来找老夫说什么都要买下府君那两张图样。这便是卖图钱。”赛鲁班直言不讳地回答道。

用黄金换图纸?想不到管统还有如此手笔。不过这也可能是袁绍给他活动经费。反正不拿白不拿。就不知这赛鲁班有没有露我老底。想道这里,蔡吉赶紧追问道,“哦?管统来找汝买图样?那汝可向其提及此图为本府所画?”

“府君当初来取盆景时交代过不许向外人提及此图为府君所画。老夫自然也不会多言。”赛鲁班说到这里,又看了蔡吉一眼问道:“城西那些来订做水车人都是府君安排吧?”

“没错。此事确由本府安排。”蔡吉点头承认道。其实倘若当时段奎等人肯出钱资助郡府造水车,那蔡吉自然也会令赛鲁班帮他们免费造水车,其花费远少于现下这般抢购。但人有时候一旦自私了,就会目光短浅,目光短浅了,就容易中圈套。所以这事怪不得蔡吉狡猾,赛鲁班刀,要怨只能怨段奎等人太抠。

但赛鲁班并不知道其中原委,所以他依旧不解地问道,“府君为何要如此行事?府君若想造水车,大可发张手令征召我等为官府制造水车。”

面对赛鲁班疑问,蔡吉倒是极为坦诚地两手一摊苦笑道:“因为这水车马伯手中可以漫天要价,而本府手中就只能白送。”

赛鲁班虽不知蔡吉与管统、段奎之间微妙关系,但眼见蔡吉年纪幼小,便多少理解了她这番苦衷。于是赛鲁班当即拍板道,“那等造好水车,分完工钱之后,老夫再将剩下钱送来。”

“马伯且慢。此番汝等造水车所赚之钱,是汝等辛苦钱,本府分文不取。”说着蔡吉将面前装有黄金盒子赛鲁班面前晃了晃道:“这才是本府酬金。”

赛鲁班钉是钉铆是铆地坚持道:“这可不成。虽说咱造了水车,可若非府君图样,咱又怎知这天下间还有水车这东西。所以这钱府君一定要收下。”

蔡吉见赛鲁班如此仗义,感动之余,不由心生一计向赛鲁班“马伯若是觉得这钱太多,拿得不安心话。大可分出一部分捐给官府用以修建多水车。”

“捐给官府?这同分给府君有何区别?”赛鲁班一头雾水地问道。

“有区别,当然有区别。”蔡吉板着手指向赛鲁班分析道,“马伯将钱分给本府那是私交,而将钱捐给官府则是功德。本府可凭此事发布榜文表彰汝之义举,并将汝任命为工匠行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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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命老夫为工匠行首?”赛鲁班听罢蔡吉分析,大笑着摆了摆手道,“咱是拿斧子锯子做手艺活,又不是开铺子做买卖,哪儿来啥行首。”

可蔡吉却毫不罢休地反驳说,“马伯此言差矣。做手艺活是从别人手里赚钱,做买卖也是从别人手里赚钱。既然城里商户就能有行首,那凭什么工匠就不能有行首?”

哪知赛鲁班却脱口而出道:“那是因为人家是东家,咱是扛活。”

蔡吉见赛鲁班一番话说得如此理所当然,不禁心中苦笑,这老爷子既然敢用拍卖法子狠敲豪绅一笔,怎么就想不到翻身农奴当主人呢。不过这也怪不得赛鲁班“胸无大志”。须知这个时代,由于生产力低下,像赛鲁班这样工匠大多尚处于半农半匠状态。即平时村寨中务农,空闲时帮人制作工具修造屋舍。哪怕有一部分工匠脱离土地,成为专职工匠,那也是受雇于城内作坊,或是投身豪族地主田庄,绝少有人自立门户。因此也就形成不了行会意识。

不过托此次蝗灾福,眼下黄县城里聚集了一大批逃难而来无主工匠。倘若没有蔡吉先前推行以工代赈,这些人很可能会被迫投靠田庄甚至卖身为奴。但如今靠着以工代赈所得口粮,城内多数工匠都保持了自由之身。如此众多无主工匠集中黄县,蔡吉看来无疑是上天赐予一次绝世良机。须知一两个工匠或许只能做做家具、农具之类小器物。但几十个几百个工匠联合起来便能承接大工程,甚至推动技术发展。

想到这里,蔡吉便进一步向赛鲁班开导道:“那马伯现下是为谁扛活?那些定制水车之人?还是本府?都不是。汝现下可是翻身做东家了啊。”

“老夫是东家?”这一次赛鲁班总算是有些怦然心动。

而蔡吉则乘热打铁地鼓动道:“没错。而今整个黄县只有汝会造水车。汝那些弟子就是伙计。而汝就是卖水车掌柜。推而广之汝又如何不能做工匠行首?”

赛鲁班摸着乱糟糟胡须若有所思地点头道:“好像是那么回事。可是城里都是几家铺子推行首。老夫这就独此一家,自家做自家行首,传出去岂不是惹人笑话。”

蔡吉听赛鲁班这么一说,心知他已进入了状态。所以她跟着便话锋一转问道:“马伯,汝与弟子造一架水车大约要花多少天?”

“这个嘛……若是木料实现已备齐话,也就七、八天时间。”赛鲁班想了想回答道。

“那现下有多少人要造水车?”蔡吉又问道。

“老夫离开时已有七、八家大户来求购水车。”赛鲁班说到这儿,似乎也意识到了问题所。却见他一拍脑门皱眉道,“啊呀,这儿多活怕是两个月都做不完啊。”

“没错。不仅如此,随着黄县水车名气传播开来,往后会有越来越多人前来定制水车。马伯,汝和汝弟子做得过来吗?”蔡吉故意加重了语气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