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4章(1 / 1)

凤穿残汉 问道太史慈 6994 字 5个月前

高纳被一川子一语道破心事不免有些心虚。就听他脱口问道,“有区别否?”

一川子手捻长须幽幽答道,“若为齐主,若为百姓,老夫难堪大任,还请郎君另请高明。”

“若为高氏乎?”高纳追问道。

“若为高氏……”一川子说到这儿意味深长地扫了一眼高纳道,“老夫劝郎君莫要逆势而为。”

“道长此话怎讲?”高纳眉头一皱道。

“齐主清丈田地,核实丁口,颇有明君之风。郎君何不效仿巨鹿耿氏投光武,携率宗族子弟投效齐主,成就一世伟业。”一川子提及的巨鹿耿氏乃是昔年位列云台二十八将第十三位的耿纯。而他之所以会拿耿纯做例子来规劝高纳,主要是看在高纳之前举止得体,态度恳切的份上,不想坐在对面的年轻人误入歧途。因为就算隐居西淀,一川子对高家在渤海的诸多嚣张行径亦是多有耳闻。

然而一川子那里知晓为了达成既定目标高纳从来不介意伏低做小。就如早年为了保住高家家业,高纳曾说服族内长老主动向蔡吉纳贡。而今为了请一川子为高家效力,高纳亦不介意在茅庐前守上六天六夜。可一旦高纳的目的得不到满足,那这位看似温文有礼的高郎君立马就会翻脸不认人。高纳当然也曾考虑过率领高家曲部投奔蔡吉,以求在齐军中谋取一官半职。但随着蔡吉颁布《整军令》并在渤海郡推行府兵制,高纳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在他看来齐主此举旨在收缴兵权。想他高家好不容易积攒下一支威震渤海的部曲。若是就此拱手出让这支劲旅,那日后他高家岂不任人鱼肉。而渤海官府之后加紧丈量田地、清查丁口的作风,更是坐实了高家上下的忧虑。

此刻听闻一川子对齐主评价甚高,高纳心知对面的老者多半不会出山替高家效力。虽然高纳尚不知晓一川子为何不在齐营出仕,又为何在此隐居。但既然自己已经在此守候了六、七天又岂能轻易放手。于是下一刻就见高纳挺直了腰板,冲着一川子冷冷一笑道,“道长金玉良言,纳受教也。不如就请道长随高某,前往南皮高家坞壁小住数日,以便高某随时向道长讨教一二。”

且就在高纳以武力为要挟将一川子裹挟到南皮之时,齐国境内的另一家颇有势力的名门望族琅琊王氏也在以自己的方式适应着新的时代。相比起步较晚尚属于豪右一级的渤海高氏。家学源远流长的琅琊王氏乃是名符其实的世家大族。据说琅琊王氏源自黄帝玄孙后稷之后。秦朝时出过王翦、王贲父子两位名将助秦灭六国一统天下,王氏祖孙三代因此皆受封列侯。到了汉朝琅琊王氏虽不及秦朝时位高权重,但王氏子弟也曾官拜谏议大夫、太中大夫、大将军掾等要职。现任王氏家主王融就在三年前的科举考试中取得了好成绩。并被蔡吉委任为武邑令。至于王融的长子王祥则已然在龙口讲武堂求学三年有余。

作为二十四孝故事卧冰求鲤的主角,现年二十一岁的王祥生得温润如玉,身形修长。这一日他像往常一样自尊经阁借了书卷回宿舍研读,远远就见同窗王观一溜小跑着向他招呼道。“休徵,兵部招纳生员派往折冲府任队副。汝可去报名?”

原来讲武堂下设儒、道、法、医、兵五学院。除了兵学院的学子入学即入伍外,其余四家学院的学子皆本着自觉自愿的原则可以自由选择是否参军。王祥就读的是儒学院自然可以不用参军。不过就像王观所言此番兵部开出的条件十分慷慨。特别是入伍即授“队副”之职对王观这等出身贫寒的学子还是颇具吸引力的。要知道一般情况下讲武堂的学子得要先通过科举考试方能有资格授官,而科考得三年才开一次。当然只要是从讲武堂毕业学子都能在齐国官府中谋得职位,但大多都是些打下手的小吏之职。哪像这一次。一进折冲府便能当兵头。诚然参军入伍需要冒一定的风险可能会搭上自个儿的性命,但从另一个角度上来讲风险亦代表着军功以及出人头地的机会。所以也怪不得王观这等寒门学子会如此跃跃欲试了。

然则同是姓王出身世家的王祥却有着另一番计较。早在来龙口之前,王祥的父亲便已告诫过他莫要参军。安安心心在学堂读书。其实王祥在家中也曾读过兵书并且颇有心得,但他的父亲偏偏就是给他报了儒学院。对此王祥倒也看得挺开。因为琅琊王氏本身就对军事并不怎么热衷。王家虽也建有自保用的坞壁,但王祥的父亲一早便将部曲交由齐军整编。王祥甚至觉得父亲之所以能出任武邑令多少也与家族交出部曲有关。

所以此刻面对跃跃欲试的王观,王祥举着手中的书卷摇了摇头道,“科举开考在即,余暂且无心从戎。”

王观见状立马会心地点头说道,“也是,依休徵学识此番定能金榜提名。”

“伟台过奖也,余对科举并无必胜把握。”王祥说到这儿又抬头向王观反问道,“韦台欲从戎乎?”

伟台是王观的字。王观是东郡人,同王祥一样他也在讲武堂儒学院学习了三年。出身贫寒的他不像王祥有庞大的家族在背后资助他长期求学。讲武堂虽也有补贴给家境贫寒的学生,但在学院做学问终究比不得谋取一官半职来得实在。不过王祥对科举的执着态度还是激起了王观心中的斗志,就见他咧嘴一笑道,“自是与休徵共赴考场。若是落榜再弃笔从戎也不迟。”

正当两人对话之际,不远处突然传来了一阵喧嚣声。只见一群学子呼朋唤友着自隔壁学院一涌而出,嘴里还不停地嚷嚷道,“何平叔在鹿鸣楼谈玄!速去观摩!速去观摩!”

鹿鸣楼是龙口城内最大的一间酒楼。其中“鹿鸣”二字取自诗经中的《小雅.鹿鸣》,这首诗歌描写了殿堂上嘉宾的琴瑟歌咏以及宾主之间的互敬互融之情状。鹿鸣楼虽不及君王的宫殿富丽堂皇,但其凭着优雅的环境,精美的器皿以及来自各地的珍馐美味,一经开张便深得士人追捧。而历来文人聚集的地方总免不了会有高谈阔论乃至唇枪舌战。鹿鸣楼的主人倒也贴心,直接便在酒楼一层大堂的中央搭建了一座高台。凡是对自己学识有自信的人都可以上台演讲或是当众展示自己的研究成果,甚至邀请对手上台论战也没关系。

久而久之鹿鸣楼的名号在中原士林广为流传,引得不少文人骚客慕名来此观摩“鹿鸣论坛”,乃至上台一展高论。而龙口本地的学者自然是近水楼台先得月。正是凭借着鹿鸣论坛这一媒介,以何晏、段芝为首的齐国年轻学者得以迅速在士林名声鹊起。不过段芝比较拙于表达主要是靠自然科学中的新奇现象来吸引年轻学子的关注。而何晏则以其俊美的外表,优雅的谈吐深受士人追捧。所以此刻听闻何晏要在鹿鸣论坛谈玄,王祥和王观立马就来了兴致,双双加快脚步前往鹿鸣楼听讲。

所谓“谈玄”乃是一种以老庄之道和《周易》为依据而辨析名理的谈论活动。历史上的谈玄兴起于汉末魏晋时期,何晏、王弼、夏侯玄三人是魏晋玄学的代表人物。不过谈玄在两晋南北朝时期开始浮于表面变成为辩而辩的清谈,以致于谈玄在后世变成了耍嘴皮子的代名词。

不过何晏作为谈玄的发起人,魏晋玄学的大家,还是颇有真才实学的。这不,当王祥与王观赶到鹿鸣楼时,偌大个酒楼早已人满为患。待两人好不容易挤入人群寻得一处落脚之地,远远就见人称粉面玉郎的何晏正端坐高台侃侃而谈。

后世人谈起何晏往往第一印象是他那“傅粉何郎”的绝世容貌。再来就是他“耽爱女色,服五石散”的**作风。除却这些八卦谈资,何晏在玄学上的造诣颇深,是魏晋玄学正始时期的代表人物。

不过在原有历史上何晏对玄学的贡献不及后来的被誉为魏晋玄学鼻祖的王弼,且其虚浮不实、取巧好利,就算娶了曹操之女金乡公主为妻依旧不得曹操、曹丕、曹睿祖孙三代重用。虽然何晏后来党附魏国大将军曹爽,得以青云直上官拜侍中,典选举,封列侯。但他并没有借势做出值得称道的政绩,反而是与曹爽等人专擅朝政,甚至还割洛阳和野王典农的大量桑田和汤沐地作为自己的产业,又私自向其他州郡取用官物。以至于有谤书将其与邓飏、丁谧并称为“台中三狗”。故而也有不少人认为何晏外表文静而内心浮躁。他之所以会提出诸多玄之又玄的理论,不过是想引人关注,进而谋求高官厚禄。

然而随着蔡吉的乱入,何晏在当下这一位面,即没有娶金乡公主,也没有被雪藏。相反由于齐国初建正值用人之际,现年二十一岁的何晏被蔡吉委任为鸿胪少卿,协助时任鸿胪寺卿的林飞掌管朝贡、外交、宴劳、给赐、送迎之事。不过少年得志并没有影响何晏在玄学上的造诣,他不仅继承了老子的客观唯心主义理论,把“无”作为哲学的最高范畴,甚至比另一个位面更早成名。由此可见何晏等汉末名士之所以会前赴后继地挖掘道家思想,开创魏晋玄学,决非是在哗众取宠吗,而是大时代的选择。

遥想西汉董仲舒为配合汉武帝加强集权统治。以《公羊春秋》为依据,将周代以来的宗教天道观和阴阳、五行学说结合起来,吸收法家、道家、阴阳家思想,进而建立起了一个以儒家为主体的名教系统。这个系统涵盖了所有皇权社会的制度、伦理、礼乐、刑罚、行政以及文化,其核心内容便是“三纲五常”,即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以及仁、义、礼、智、信五常。在漫长的数百年间纲常名教有效地维护了两汉的皇权统治。然而随着东汉后期社会秩序的混乱和上层人物的**,越来越多的有识之士忍不住质疑起了传统的名教系统,甚至有激进者认为名教倡导的三纲五常都是虚伪的假道学。

正是在此背景下。一些名士开始从根本上探求自由舒畅主动的、符合自然之道的、自我的、和谐的和人性的美德。何晏就从老子的道家思想中汲取养分,进而提出“以无为本”,即儒家是有,道家是无。儒家的有是现象,道家的无是本体。

此刻且听何晏侃侃而谈道。“天地万物皆以无为本。无也者,开物成务,无往不存者也。阴阳恃以化生,万物恃以成形。贤者恃以成德,不肖恃以免身。故无之为用,无爵而贵矣。”

两汉的经学注重制度名物。在注疏方面犹是繁琐。何晏的一番妙善玄言虽令众人耳目一新,却还有士子忍不住举手发问道。“少卿,敢问此论出自何处?”

何晏的理论脱胎于庄老,自然都有其出处,但这会儿的他并没有引经据典当众抖书袋子,而是横眉一扫傲然放言道,“夫君子者,越名教而任自然,审贵贱而通物情。天下之物皆以无为本,何须拘泥章句笺注。”

何晏这话好似水入沸油,令原本就已骚动不已的鹿鸣楼彻底炸开了锅。有人被何晏的一席惊世骇俗之言震得目瞪口呆一时间不该如何是好。有人则认为何晏太过狂傲简直几近疯癫,于是干脆拂袖离场。但何晏的那句“越名教而任自然”却是在广大青年学子中间引起了强烈的共鸣。于是在经历最初一阵哗然之后,场内骤然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青年学子们以最为直接的方式表达出了他们对何晏的支持以及对腐朽名教的不满。

王祥挤在人群中回味着何晏刚才的言语,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但具体不对劲在哪里,他又说不出个所以来。不过对于与自己同龄的何晏,王祥还是十分钦佩的。孔子曰:生而知之者,上也;学而知之者,次也;困而学之,又其次也;困而不学,民斯为下矣。在他看来能在弱冠之年自成一派的何晏即便不是“生而知之者”,至少也是“学而知之者”中的佼佼者。

且就在王祥面对何晏自惭形秽之时,鹿鸣楼三层的一间雅座中,有一双炯炯有神的杏目正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底下热火朝天的论坛。这是一双属于女子的眼睛,她的主人有着端正而又秀丽的外貌,但眉宇之间又透着一股子不怒自威的凛然之气。不用问,放眼当今天下能将女子的秀丽与枭雄的威严集于一身者,当然唯有齐主蔡吉也。

就见眼下的蔡吉白龙鱼服一派寻常贵妇的打扮,咋一看起来与其它慕名赶来听何郎谈玄的名媛并无二致。雅座之中除了负责安保的护卫之外,另有何晏的顶头上司鸿胪寺卿林飞从旁作陪。眼见何晏用嵇康的名言“越名教而任自然”成功在青年学子中间引起共鸣,蔡吉的嘴角扬起了一道不经意的笑意。下一刻就见她扭头冲着身旁的林飞调侃道,“好个何平叔!真是大有语不惊人死不休!正杰,汝之副手意欲颠覆董夫子,汝可怎生是好?”

蔡吉说的董夫子自然是指两汉名教的奠基人董仲舒。不过林飞心知何晏正是仗着有眼前女子在背后为其撑腰,方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明目张胆地挑衅名教。所以面对蔡吉的试探,林飞低头沉思了片刻,进而出言作答道,“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平叔谈玄,意在门阀。”

林飞此话一出。蔡吉的双眸顿时为之一亮。确实,何晏的言论在这个时代的人听起来或许令人耳目一新,或许狂妄得惊世骇俗,但对蔡吉而言不过是历史上的一段思潮罢了。除却其在哲学、国学上的进步意义,何晏等人倡导玄学与其说是要颠覆两汉名教,不如说是与把持名教的门阀争夺话语权。

门阀,即门第和阀阅的合称。指世代为官的名门望族。又称门第、衣冠、世族、士族、势族、世家、巨室等。话说东汉以来,朝廷取仕一重礼法德行,二重门第阀阅。这固然与门阀拥有严谨的门风和因袭的学业。能源源不断地为大汉王朝提供人才有关。可取仕的路径长期被门阀把持,难免会让其他阶层的人士心生怨恨。而打破门阀垄断的办法一般有两条。一条是走上层路线,如通过裙带关系吹皇帝枕头风做外戚,或是入宫做皇帝亲近的内侍、伶人、方士。另一条就是干脆改变取仕的规则。汉灵帝就曾设立过“鸿都门学”。尝试以辞赋取士,但效果不佳。以辞赋选拔出来的人才普遍难当大任。张角倒是另辟蹊径,建立太平道走下层路线,意图以武力推翻大汉王朝,可最还终败在了门阀的合力绞杀之下。

蔡吉作为穿越者深知要想打破门阀制度。除了改变取仕规则之外,还需要扩大教育范围,两者缺一不可。到目前为止她已经通过设立讲武堂和尊经阁。开发印刷术等一系列手段降低了齐国境内普通人获取知识的成本。至于开科取士虽然在一定程度上改变了汉朝原有的取仕方式,但是不打破名教体系就谈不上改变取仕规则。所以诚然历史上倡导玄学的何晏、夏侯玄、嵇康、王弼等人要么死于司马家之手。要么郁郁而终,连同他们的理论也最终沦落为门阀把持权利的工具。蔡吉还是决定顺水推舟将王弼、嵇康等玄学代表人物的主要思想透露给何晏,让他用玄学打破儒家名教对时下学术界的垄断。何晏倒也没让蔡吉失望,在吸纳了王弼、嵇康等晚辈的思想精华后,他很快便钻研出了一套完整的理论,并在北地士林中闯出了名头。

耳听林飞一针见血地点穿了自己的目的,蔡吉不禁饶有兴致地跟着问道,“哦?那依正杰之见,平叔能否成功?”

“难。”林飞不假思索地摇了摇头道。

蔡吉没料到林飞会如此作答,忍不住脱口追问,“此话怎讲?”

林飞瞥了一眼楼下踌躇满志的何晏,淡淡地说了一句,“平叔谈玄,固然玄妙,然终比不得经学务实。”

蔡吉听罢林飞所言,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两汉的经学虽有这样那样的缺点,但相比魏晋的玄学确实更为务实。并且两汉的官吏无论是在学识上,能力上,还是在德行上都强于魏晋。事实上蔡吉也并没有打算用玄学来完全替代儒学。何晏只是她用来打破名教束缚,开放社会风气的先锋官。相比之下蔡吉倒是对墨学更感兴趣一些。墨家注重科技生产力、注重用工商实业以及“今天下无大小国,皆天之邑也。人无幼长贵贱,皆天之臣也”、“君必有弗弗之臣,上必有詻詻之士”等等主张都与后世的诸多理念不谋而合。

想到这儿,蔡吉又改口向林飞发问道,“若换做墨学,可能成事?”

听闻蔡吉提起墨学,林飞心头由不得怦然一动。但理智却又告诉他就算换成墨学胜算可能还不及何晏的玄学。因为之前墨门也曾以方术为幌子接触勋贵甚至帝王,想要借助上层人物的力量来推行墨家的理念,可是无一例外都已失败而告终。倘若说脱胎于道家的玄学还能被士林所接受,同儒学还能拼个孰强孰弱。那墨家在士林眼中则俨然就是不入流的歪门邪道。于是林飞苦笑着自嘲道,“论口才墨门诸子可不及平叔万分。”

“正杰此言差矣。仲苗此前在鹿鸣楼讲授墨学,亦是颇受各地士子推崇。由此可见只需方法得当,墨学定能再现辉煌。”蔡吉说到这儿顿了一顿,冲着已经陷入沉思之中的林飞,兴致勃勃地提议道,“正杰,汝说若将墨学与玄学相结合,会否会更受欢迎?”

诚然蔡吉之前已经实现了诸多奇迹,林飞还是被眼前女子天马行空般的想法吓了一跳。要知道墨家早先虽也曾与太平道合作过。但双方的合作并非是将两家学说合二为一,而是由墨门出人出技术协助太平道夺取天下,待张角登基称帝后再许以墨家钜子国师的地位。事实上墨门若真有心与其他学派合作,早在当年董仲舒“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便可选择与汉廷合作。因此就算蔡吉的提议可行,林飞判断墨门的长老为保持自家学派的纯正怕是也不会答应下来。

蔡吉眼见林飞陷入了沉思默不作声,猜想对方多半又是在担心墨门长老的反应。在经过多次试探之后蔡吉已然认识到这个时代的墨家固然是活跃于各方势力之中,但其在本质上是个颇为保守学派,正是这种固步自封做派令曾经声名显赫的墨学在之后的千年之中几乎消声觅迹。直至西方凭借着坚船利炮肆虐中华,方才有人想起从故纸堆里寻觅墨学的踪影。而如今的蔡吉也没有耐心再继续同墨门干耗下去。

于是下一刻就听蔡吉语重心长地同林飞说道,“正杰,墨家乃显学,理应如儒家、道家一般与时俱进。孤有心集各派所长另立新学,却不知贵派可否有心与孤携手合作。”

蔡吉的一席话语令林飞颇为动容,且见他长袖一振郑重其事地抱拳道,“余会将此事转告本门长老……然则就算长老无心合作。余亦会助君上发扬墨学。”

蔡吉深知林飞能说出这番话已是下了极大的决心。她旋即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道,“善,有卿相助,孤何愁大业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