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章(1 / 1)

凤穿残汉 问道太史慈 5518 字 5个月前

郭图缓缓吐出的两个字宛如一条毒蛇直嗜君雅麗的心扉。懊悔与仇恨瞬间便扭曲了那张素来冷峻的脸庞。现如今的君雅麗每一晚都会梦见邺城陷落那一天的情形,梦见与段娥眉对战,梦见如潮水般涌进的曹兵。梦见国师府的冲天大火。在乱军之中君雅麗甚至都没能夺回仙师于吉的尸首。深深的自责与悔恨最终化为了复仇的执念。在君雅麗看来攻克邺城的虽是曹操,但杀害仙师的凶手一定是蔡吉和林飞。因此乍一听郭图打算引鲜卑人南下攻蔡,君雅麗当即一个箭步上前抱拳道,“雅麗只想报仇!不知军师何时南下?雅麗愿效犬马之劳。”

君雅麗的回答显然早在郭图的意料之中。当初君雅麗自邺城出逃投奔袁谭。一开始袁谭却并不打算接纳这个身份可疑的女子。毕竟妖道于吉是蔡吉引见给袁绍的。而于吉本人在投入袁绍麾下之后也一直刘夫人与袁尚这对母子,对本该是袁氏正统继承人的袁谭反倒是不理不睬。不过相比素来气量并不大的袁谭,郭图倒是完全不介意君雅麗的出身。他不仅说服袁谭收留了君雅麗,还向君雅麗保证会给其机会报仇。因为在郭图看来。鸡鸣狗盗亦是人才,更毋庸说是君雅麗这等身怀绝技的异人了。

只见郭图手捻长须,扭头反问道,“女侠可是舍了性命也要找蔡安贞寻仇?”

“是。”君雅麗不假思索地点头道。不同于出身将门的段娥眉。君雅麗自记事起便已是太平道的信徒。虽然不知父母是谁,但君雅麗从未因此感到遗憾,因为对她来说太平道就是家。仙师是父亲。众道友是兄弟。可如今非但曾经盛极一时的黄巾军早已兵败泯灭,就连仙师也命丧蔡吉那恶妇之手。在已经失去一切的君雅麗眼里复仇是她所能见到的唯一颜色。

郭图在得到对方斩钉截铁地答复后,苍老的脸庞上露出了一丝不意察觉的微笑,“善,既然君女侠有此决心,那就陪老夫前往辽东走一糟。”

“辽东?”君雅麗不解地皱起了眉头追问,“不去东莱?”

“不去东莱。”郭图摇了摇头。平心静气地向君雅麗解释道,“老夫打算前往辽东劝说辽东侯公孙度与吾主结盟南下讨伐蔡吉。一旦事成,女侠大仇便可得报。”

君雅麗不懂合纵连横之类地策略,却也知公孙度是北地极为彪悍的一个诸侯。哪怕其之前曾在锦西败于庞统等人之手,也总强过现在的袁谭。因此在听罢郭图的计划后,君雅麗二话不说便点头答应道,“行。”

如此这般就请女侠收拾好行装,吾等明日就启程。”郭图说完礼貌地朝君雅麗拱了拱手,跟着转身就要回自己的帐篷。

月光下老者的背影就像掩身于黑夜之中的鬼魅,伛偻而又消瘦,令君雅麗的心头不禁升起了一丝难以言喻的不安情绪。不可否认,郭图在外界的名声并不好。君雅麗就曾在邺城不止一次听过有关郭图耸恿袁谭“弃父而逃”的传闻。想到这里,君雅麗忍不住冲着郭图喊道,“公孙度真会答应?”

郭图停下脚步,回过头盯着君雅麗看了看,混涿的老花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片刻过后,老者面带着自信的微笑回答道,“老夫会让他答应。”

袁绍一朝覆灭,其族人门客四散各地,然而并非每一个袁氏残余都像怀有复仇之心。相比储心积虑南下中原的袁谭与郭图,袁雷就选择了随遇而安。作为袁府的家奴袁雷本该比郭图更加效忠袁氏才对。只不过曾经命他卧底张郃部的刘夫人早已成了曹丞相的府中人。如今的袁雷乃是名副其实的自由之身,不仅如此他还因之前剿匪有功被提拔为了都统。

“青州真乃吾之福地。”袁雷一面在心中如此感叹着,一面将目光转向了前方的点将台。就见高台之上旌旗飞扬,袁雷的顶头上司琅琊太守张颌正与一位身着水绿色衫裙的妙龄女子相谈甚欢。那女子不过双十年华,颈如琼玉,发如云鬓,眉宇间却透着一股子不怒自威的气势,纤弱的身姿伫立军阵之前非但不显得突兀,反倒是被底下的千军万马衬托得英姿勃勃。不用问。此奇女子正是“诛袁绍,平河北”的大汉齐侯蔡吉,蔡安贞。

如果说六年前张颌初遇蔡吉之时,对方还只一个狐假虎威的孤女。那如今的蔡安贞无疑已用袁绍的尸首向天下人昭示她是当之无愧的北地大诸侯。而眼看着蔡吉一步步走到今时今日地位的张颌对面前的女子更是心悦诚服。毕竟能挣下此等家业的七尺男儿也是世间少有。既然蔡吉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自己的实力。张颌与其的关系也在潜移默化间由半盟友进展成了上下级。却见他迈步上前向蔡吉抱拳告罪道,“此番北征袁绍,颌未能领兵随驾,还请齐侯恕罪。”

蔡吉见状连忙伸手虚扶道。“张府君此话差矣。若非张府君坐镇徐州威震宵小,孤又怎能安心领兵北上。更何况武仲骁勇善战,此番在河北更是功绩卓越。”

蔡吉提到的武仲正是张颌的侄子张泉,张武仲。此刻耳听蔡吉当众夸奖自己的侄子。张颌喜不自胜道,“难得小侄武仲能得齐侯青睐,吾愿将其连同一千曲部归入齐侯麾下。任由齐侯调遣。”

面对张颌俸上的精兵。蔡吉的脸上露出了了然于心的微笑。将自己的一支精兵献给诸侯以供其调遣,是这个时代豪强向诸侯表示臣服的一种常用方式。像是徐州的臧霸就曾主动将自己的一支曲部归入曹操麾下。然而这种臣服往往是建立在诸侯自身魅力之上的。历史上,在曹操过世后,由于不看好继位的曹丕,臧霸等青徐豪强就曾在第一时间调走自己留在曹营的曲部。曹丕则在称帝后借广陵之役处理了盘据青徐的臧霸等豪强,从而达成魏国内部统一。就这一点来说,曹操是魏国的精神支柱。曹丕是魏国的缔造者。

来自后世大统一时代的蔡吉当然是希望用合理的制度来统治自己所控制的地域,而不是仅靠她自身魅力来维持统治。但“齐”终究是一个才成型一年的新兴势力,又处在一个群雄并起的时代。团结一切可团结的势力才是明智之举。如今张颌亲自北上龙口向自己表示臣服,自己又怎能将人拒之门外呢。更何况在辖地手握军政大权的又岂止张颌一人,太史慈、张辽、高顺...几乎每一个外派的大将都被赋予了极大的权利。

兵法有云,“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这既是一种策略,也是一种原则。但凡明君圣主,只要头脑清醒,对于征战在外的将帅,都只是遥相节制、赋予将领充分的自主权,而非“事无巨细”、身必躬亲地干预前线兵务。毕竟在冷兵器时代,通讯技术上的缺陷不是靠几条超前制度就能有所弥补的。像是后世的两宋就曾做过相关尝试,而违反原则的结果就是两宋在军事上接连惨败。

熟知历史的蔡吉自是不会去触犯一些后世已经证实了的错误。当然依照原则行事也不代表就能万事大吉。蔡吉也知给与将领过大权利会有藩镇割据的危险。但削藩终究是一统天下之后的活计。现在蔡吉所需要的是力量。于是下一刻,她欣然接受了张颌的臣服,冲着对方含首笑道,“那孤就却之不恭也。”

张颌见蔡吉接受了自己的臣服自是安下了心来。周遭的文武更是为自家主上进一步巩固对徐州的统治而欣喜不已。在一片道贺声中,蔡吉望着前方张颌带来的兵马向其问道,“儁乂,徐州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不知现下如何?”

徐州虽是兵家必争之地,但如今的徐州却只剩下了曹蔡两家势力。能和蔡吉争的也只有曹操而已。张颌又岂会不知蔡吉的弦外之音。但见蔡吉唤了自己的表字,张颌也顺势改口答道,“回主上,曹操自邺城班师还朝后,便令各军休养生息。徐州已一年未有兵事也。”

曹操在灭袁之后选择休养生息倒也算在情理之中,可徐州一年无战事却是让蔡吉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至少在历史上,南方的孙策可是趁着曹操北上之际在徐州搞了不少小动作。思虑至此蔡吉便继续追问道,“广陵也无战事?”

张颌不知蔡吉为何会独问广陵郡不由愣了一下。倒是一旁的郭嘉替他接过了蔡吉的疑问,“回主上,孙策与刘备对峙醴陵已半年有余。”

“噢...哎?!如此说来长沙还未易主?”经郭嘉一提醒,蔡吉这才想起之前的战报曾显示孙策为夺长沙与周瑜一同领兵南下。可那时自己才刚起兵北伐。如今蔡吉与曹操不仅联手消灭了袁绍,还将河北四州瓜分了个干干净净。孙策和刘备却还在长沙外围的醴陵对峙。可见刘表应该也没拿下长沙,否则孙刘两家早该收兵了。如此拖遢的长沙之战让蔡吉不由地开始怀疑起南方诸侯的实力来。刘表就算了,刘备、孙策也如此不济。这两家真是日后能与曹魏鼎立的蜀吴吗?

郭嘉见蔡吉的表情由不解渐渐转变成了不屑,连忙摇了摇头解释道,“主上明鉴,若无山崩地裂之术攻城战一打数年本不足为奇。更何况荆州多山地,亦不似河北一马平川。”

郭嘉的提点让蔡吉迅速回过了味来。确实,以这个时代的兵器硬攻长沙那样的大城没个两三年的功夫是难有成效的。历史上刘表拿下长沙是因为太守张羡病故,而非长沙城破。所以现在并不是刘备、孙策变弱了,而是曹操在蔡吉的帮助下提前战胜了袁绍父子。须知按原来的历史轨迹,曹操本该在建安九年攻克邺城,建安十二年扫清流窜至乌桓的袁氏兄弟。而眼下才建安六年,也就是说曹操至少比原有历史早三年平定河北。虽然曹操所获得的地盘也比原有历史小了一半,但从另一个角度上来说,这也意味着曹操在这个时空的兵力将更为集中,对攻城掠地的**也更为高涨。反观刘表、刘备、孙策三家却因争夺长沙各自消耗了不少实力。

想当年为了牵制曹操,蔡吉费了不少力气助刘备在庐江站稳了脚跟。可如今回首看来,刘备在庐江非但没能牵制住曹操,反倒是与孙策陷入了消耗战,平白折损了南方诸侯的实力。真可谓是人算不如天算。然而还未等蔡吉抒发心中郁闷,站在一旁的田丰却已抢先一步捻须叹道,“若曹操休憩完毕,则南方诸侯危矣。”(。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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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在荆州的刘表并不知晓自己的家业在他人眼中已是曹操的虎口之食,相反在他看来现下坐镇许都的曹孟德才是如履薄冰岌岌可危。刘表之所以会得出如此结论,并不是他得了失心疯,而是因为他收到了一份诏书,一份藏在衣带间的诏书。

《三国志先主传》有云,“献帝舅车骑将军董承辞受帝衣带中密诏,当诛曹公。”此刻这份在后世赫赫有名的“衣带诏”正静静地躺在刘表面前的案牍之上。雪白的丝绢上布满了蝇头小字,落款处的一方御印在烛光的映衬下泛光着一丝不祥的血色。

诚然天子的泣血求救令刘表既受宠若惊又得意洋洋,但他终究还是一方诸侯,深知自己一旦回应了这份诏书,就必然会在中原掀起一场腥风血雨。刘表现年五十九岁,早已过了血气方刚的年纪。所以在经过最初那一阵激动后,他很快便平复了情绪,转而向在场的心腹幕僚询问道,“诸君如何看待此诏?”

面对刘表语意不明的询问,治中邓羲长袖一振率先进言道,“主公身负天子重托,理应起兵北上清君侧。”

治中邓羲一席话说得掷地有声,当即引来了蔡瑁等人的一致附和。毕竟刘表乃是据地数千里,带甲十余万,称雄荆江的一方霸主。曹操虽足智多谋,骁勇善战,却终究是在与袁绍的恶斗之中伤了元气。试问天下又有谁人不知晓曹操是靠了自家准儿媳的解救才从官渡捡回性命。故而在蔡瑁等人看来只要刘表当众出示衣带诏历数曹操罪行,天下豪杰必会纳头来拜。届时再高举清君侧大旗北伐曹操还不是易如反掌之事。

不过此刻的书房之中也并不全是跃跃欲试之徒,但见刘表的谋主蒯越沉吟了片刻向刘表提醒道,“主公,事关重大。谨防有诈。”

“异度此言差矣。衣带诏在此,御印在此,又怎会有假。”蔡瑁摆了摆手大笑道。

蒯越长眉一挑冷笑道,“世人皆知曹操挟天子而令诸侯。诸君又怎知此诏不是曹操所书?”

“这......”蒯越的反问让在场众人陷入了沉默之中。确实。曹操的狡诈早已闻名于世,令人不可不防。可绕是如此邓羲还是瞪大着眼睛向蒯越嚷道,“此乃圣旨,曹孟德敢矫旨?”

“曹孟德不敢乎?”蒯越说罢。不再理会邓羲,而是转身朝刘表问道,“主公。此诏如何自许都传至襄阳?”

刘表犹豫了一下答道。“董承。”

耳听诏书来自国舅董承,邓羲、蔡瑁等人纷纷长舒了一口气,毕竟董承与曹操之间的矛盾早已不是秘密。诏书若是由董承发出倒也不会有诈。于是蔡瑁跟着又起哄道,“有董国舅做内应,此番必可成事!”

说实话,刘表在心底里还是很想过把“挟天子以令诸侯”的瘾的。何况他眼下还握有天下大义在手。只是刘表素来为人谨慎,蒯越的警告令他一时间难以做出抉择。于是刘表又将目光转向了蒯越。希望后者能给他一个更为合适的进言。

蒯越何尝不知刘表心中所想。作为当年辅佐刘表夺荆州的亲信,蒯越看着这些年刘表的地盘越来越广胆气却越来越小。眼前的衣带诏既可能是陷阱,也可能是机遇。刘表身为主公本该自行做出决断,而不是将责任推给臣下。但既然已经被刘表盯上了,蒯越也只得在斟酌片刻后,作答道,“越以为主公可先派人前往许都与董国舅接恰一番再做定夺。毕竟天子现下身处曹营,若吾等贸然起兵清军侧,恐陷天子于险地。”

“异度言之有理。”刘表满意地点了点头,旋即扭头便向东曹掾傅巽询问道,“公悌,此番可是汝入京纳贡?”

“是。”傅巽应答道。

“记得替孤问候董国舅。 ”刘表随口吩咐道。

傅巽立马心领神会地躬身领命,“喏。”

少顷刘表又对蔡瑁下令道,“德珪,从即日起各营加紧操练,另令各路斥侯严察曹军动向。”

“喏!瑁必不负主公重托。”蔡瑁意气奋发地接下了刘表布置的任务。

在一文一武布置完毕之后,刘表满意地斜靠在了扶几之上。正当他打算示意众人推散之时,蒯越又一次进言道,“主公,曹操借天子之名在邺城开科取士,荆州士子无不蠢蠢欲动。越恳请主公于襄阳招贤纳士,以安荆州士林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