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1 / 1)

凤穿残汉 问道太史慈 4960 字 5个月前

在声嘶力竭的怒吼声中,复仇的怒火在每一个齐军胸中燃起了汹涌的斗志。将近五千余骑齐军在赵云的率领下宛如一柄三叉战戟朝河边的乌桓人直插而去。在齐军前后夹击之下,几乎退无可退的乌桓人亦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背河一战。仅眨眼间的功夫,两队洪流便在河北平原之上冲撞出了血色的浪花。

赵云俯身避开两支流矢,反手将手中的长枪朝斜上方一搠,银色的穗头转眼间贯穿了突进而来的乌桓人面门。对方甚至都来不及发出一声惨叫,便随着一道长长的血光自疾驰的马背上滚落在地。赵云则快速收回长枪,抬手隔开了从旁袭杀而来的长槊,在间不容发之际猛刺而出,将另一个乌桓骑兵挑落马下。

“二十”,赵云在心中默默计算着被他刺下马的人数。而他那一身如雪的麒麟白袍则早已被鲜血染得斑驳如点点红梅。且就在赵云杀得兴起之时,对面突然传来了一记战马的清啸长嘶之声。赵云循声抬头,只见一员身着战甲的乌桓骑士正挥舞着长槊朝自己这边冲杀而来。其跨下的战马通体雪白,俨然是一匹难得的宝驹。战甲?白马?此人多半就是传闻中的乌桓首领想到这里,斗志昂扬的赵云当即一夹马肚挺枪上前。

楼班远远地就注意到了那个冲入战阵的杀神。话说楼班虽投身袁熙麾下,却打心底里瞧不起汉将。在他看来汉人只会仗着人多来打仗,若论单打独斗根本不是乌桓武士的对手。特别是袁熙手下的那些所谓猛将,每每打仗就只知道躲在乌桓人后头摘桃子。在南下袭掠之后,楼班也没有碰到过像样的对手。然而眼前的这员齐将却完全颠覆了楼班对汉将的固有印象。那早已涂满鲜血的长枪,以及被血污染得红白斑斓的战袍,都显示出对方是个危险的存在。然而年轻气盛的楼班有着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气势。哪怕知道对方非等闲之辈,他还是毅然拍马上前提出了挑战。

枪与槊在空中发出龙吟般的交鸣。与此同时楼班的虎口臂膀却被震得阵阵发麻。在勉强抵挡了三四个回合之后,楼班终于意识到自己绝非这员齐将的对手。再这么下去只有死路一条。于是他寻了个间隙虚晃一枪,调转马头就要逃跑。

且就在楼班转身的那一瞬间。赵云伸手一把抓住了楼班战甲上的腰带。楼班没料到对方竟会来这一招,还未等他挣扎反击,便觉有一股蛮力将已然将他提起。于是下一刻,楼班的身体划过一道弧线给狠狠地掼在了地上。巨大的冲击力令楼班差一点就咬掉自己的舌头,而他头上的头盔更是不知飞到了哪去。披头散发的楼班在地上滚了两圈之后。浑浑噩噩着刚要起身,却发现对方的长枪已然抵住了自己的下巴。

赵云望着枪下那张稚气未脱的脸,不由莞尔失笑道,“原来是个小鬼。”

是的,楼班只有十六岁,在许多人眼中还只是一个乳臭味干的竖子而已。为了掩饰自己的年龄。楼班一直在人前举止老成,甚至还留起了稀疏的胡须来证明自己已经是个男人。不过此刻身为阶下囚的他却无法提出抗议。因为赵云将已然将他捆在马背上进献给了蔡吉。

面对赵云带回的战利品,蔡吉也似乎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却见她绕着楼班打量了一圈。傲然发问道,“汝是何人?为何领兵杀我百姓?”

蔡吉在打量楼班的同时,楼班也在观察着蔡吉。这就是那位名动天下的女诸侯?女齐侯?比吾大不了几岁嘛。哼,堂堂乌桓单于又岂能让个中原女子小瞧!于是楼班扬起头,冲着蔡吉等人大声宣布道。“吾乃乌桓单于楼班,奉大将军袁熙之命南下征讨尔等叛逆!”

楼班桀骜的态度。激起了在场齐军将士的怒气。只见麴演拔剑怒喝道,“兀那竖子,死到临头,还敢嘴硬!”

可蔡吉却抬手阻止了麴演,以不置可否的口吻反问道,“楼班?孤未听说过。孤只知乌桓单于乃蹋顿。尔是何处冒出的假货!”

耳听蔡吉竟称自己为假货,楼班顿时就如一头被激怒的幼虎一般高声咆哮道,“混账!吾乃乌桓单于丘力居之子,堂堂御封的单于。蹋顿才是篡权的乱臣!”

果然是那个楼班啊。蔡吉在证实了楼班的身份后,依旧似笑非笑的追问道,“何人所封?”

“当然是大汉天子。”楼班话一出口,就立马意识到了问题所在。于是老脸一红之下,楼班干脆把脸一撇不再搭理蔡吉。

蔡吉虽对楼班吃里扒外的做法颇为不齿。但正如楼班所言他这乌桓单于的身份倒也确实货真价实。依蔡吉对史料典籍的了解,楼班在另一个时空的历史中,还真成功逼蹋顿让了权。虽然在此之后不久楼班就因附庸袁熙兵败白狼山。并与袁熙袁尚兄弟一同被公孙康伏杀传首许都。但从楼班能拿回单于实权这一点来看,此人在乌桓各部中应该有一定的影响力。不过眼下蔡吉和蹋顿正处于同盟状态。双方无论是在政治、经济还是军事上都有着紧密的合作。

难道要将这娃的首级打包寄给蹋顿,聊表诚意?不过这样一来蹋顿倒是没了后顾之忧,想来往后一统乌桓各部会越发顺利。要不干脆将楼班留在东莱,作为一根拴在蹋顿脖子上的狗链?就不知蹋顿肯不肯带了。肯带又如何?不肯带又如何?将这些游牧民族分而治之是最基本的统治措施。蔡吉一边思考着如何处置楼班,一边伸手捏起了少年的下巴再次打量起来。

楼班没想到蔡吉会突然来这么一手。本打算挣扎着甩开,可一想到眼前这女子与蹋顿形同盟友,自己或许下一刻就会被当场斩杀。楼班只觉背脊发凉,浑身僵硬,眼中顿时充满了屈辱与恐惧。

蔡吉眼瞅着楼班的双目之上已然蒙上了一层水汽,心中顿时就有了计较,“子龙,这厮的手下怎样了?”

“回主上,除被当场诛杀的两千余人外,其余胡虏皆已被吾军所俘,无人逃脱。”赵云抱拳作答道。

“全斩了。”蔡吉面色如霜地下令道,“将首级一并腌制了送往河间城。”

“啊!”楼班圆睁双目,猛摆下巴,仿佛要挣脱蔡吉的制肘,一口将其撕裂。一旁的齐兵见状赶紧上前,将楼班死死压住,谨防其对主上做出不利之事。

对于楼班疯狂的反应,蔡吉却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更不会退缩。相反她的双眼一刻都没离开过楼班的眼睛,甚至还凑上前一字一顿地宣布道,“尔等蛮夷听着,敢杀孤家百姓者,孤必十倍讨还。”

“女人快将吾杀了啊!杀啊!杀啊!”几近绝望的少年向蔡吉挑衅道。

“演这就结果了尔这胡虏。”麴演说着挥剑就要朝楼班砍去,却被蔡吉使了个眼色阻止了下来。

“尔乃天子钦封的单于。孤怎能说杀就杀。”蔡吉一甩手放开了楼班的下巴,脸上则旋即露出了一丝狡黠的笑容,“德儒,替孤修书一封给蹋顿。让其安心在辽东做大人,孤会替其好好照顾楼班单于。”

久违滴~小剧场:

小蔡捏着楼班的下巴左甩,右甩:皮肤倒挺白~~~高纬度的关系咩~~~

楼班暴怒:女人!有完没完!

小蔡一甩手:切~~~手感还是子桓的好。

草皮暗自摸下巴~~~

直至被推入营帐,楼班仍不敢相信自己竟活了下来。不过身上绑着的绳索倒是清楚地提醒着他,自己的处境依旧不妙。于是楼班挣扎着打算站起身,却不想才一动就被人从身后狠狠地踹了一脚,一下跌了个狗吃屎。趴在地上的楼班刚想回头骂娘,却发现踹他的人竟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但见那少年板着张好似被欠了十万贯钱的脸,粗暴地扯过一条锁链将楼班的左脚拴在了木桩上。

“喂!小爷渴了。”楼班故意向那少年挑衅道。

可对方完全无视楼班的嚷嚷,直接收了钥匙起身就要走。楼班见状忽然想起了在袁熙营中听到过的一些传闻。于是抱着试试看的想法,又喊了一嗓子,“汝是那女人的小夫君吧。”

刚要转身离开的少年突然停下了脚步。楼班见自己猜对了对方的身份,便不依不饶地继续挑衅道,“那女人的洗脚水香否?都说曹操乃赘阉遗丑,汝身为其子入赘蔡家,岂不是三姓家奴?”

其实楼班并不知晓啥是“赘阉遗丑”,也不知这“三姓家奴”是怎么算的。他只是听袁熙营中的文武私下里都这么笑话齐侯的小夫君,便有样学样的照搬了一通。想来应该能激起对方的怒火。

果然,曹丕豁然转身,撰紧了拳头猛瞪楼班。他并不是没看过《为袁绍檄豫州文》,也不是不知道他人在背后说的那些闲话。可楼班是第一个当着他面把闲话一股脑儿都说出口的人。更连带着将父上也一并骂了进去。其实楼班的话虽难听,说的却都是事实。曹丕的祖父曹嵩确实是从夏侯家过继给宦官曹腾做了养子。而他曹丕在外人眼中也确实像是入赘了蔡家。不,更为确切点说,倘若蔡吉现在提出要他入赘。以曹丕目前的状态也难以说“不”,因为他还需要维系曹蔡联盟。

所谓的曹蔡联盟就像一条无形的链条锁住了曹丕的自由。除非他下定决心弃曹氏利益于不顾,否则根本无法摆脱曹蔡联姻的禁锢。经过上次在黎阳失败的对答之后,曹丕也曾考虑过逃跑。可曹丕同时也十分清楚依父亲的脾气。这会儿就算他逃回曹家也会被马上押送回齐营。而若是不回曹家,值此乱世他又能去哪儿呢?难道隐姓埋名去给人做门客?残酷的现实让曹丕这些日子的情绪异常的低落。而此刻楼班“三姓家奴”的评语更是深深刺伤了他的自尊。

然而楼班依旧不知死活地朝曹丕回瞪道,“瞪啥瞪!尔个没骨气的狗奴才!有种放开小爷干一架。莫要躲在女人裙下狗仗人势!”

于是下一刻,曹丕眼中的怒气瞬间就化为了浓浓的杀意……

当下属跑来告诉蔡吉曹丕与楼班打斗的消息时,她正在中军大帐内倾听来自赵郡与魏郡的战报。曹操的进军速度大大出乎了蔡吉的意料。在蔡吉的印象中另一个时空历史上的曹操大约花费了两年左右的时间清扫邺城外围。可现在的曹操竟只花了半年的时间就完成了对邺城的包围。难道真应了后世的那句名言“有竞争才更有效率”?

且不论曹操的竞争意识会给齐军的西进战略带来怎样的阻扰,至少他儿子曹丕现在已经给自己找了麻烦。蔡吉信步走下坐榻绕着底下跪着的两个少年转了一圈。但见衣衫不整的曹丕,乌青着大半边脸,紧低着头沉默不语。而他身旁的楼班也好不到哪儿去。除了破裂的嘴角,楼班手腕上还留有明显的牙印。不过当蔡吉将目光扫向牙印之时,楼班立马用手挡了一挡。

话说这会儿的楼班心里可比在场的任何一个人都要郁闷。原本在识破曹丕的身份之后。楼班便在打算先用激将之法骗对方解开绳索与他决斗。因为在楼班看来曹丕不仅年纪比他小,还是个屈服于女人淫威之下的软骨头。以他楼班的身手对付这等公子哥儿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只要拿住了这位小夫君就能胁迫蔡吉放自己走。毕竟这少年是大汉司空曹操的儿子,那蔡吉再厉害也不可能不顾他的安危。可楼班万万没想到。眼前这个看似纤弱的少年,打起架来竟是一副不要命的做派。结果楼班非但没能制住曹丕,还被对方咬了两口,并惊动了在外巡逻的齐军。于是两人便被带到了蔡吉的面前。

“这是怎么回事?”蔡吉冷着脸冲着两人厉声责问。可曹丕只是动了动嘴唇没有说话,楼班亦把头一撇不搭理蔡吉。见此情形。蔡吉不禁冷笑一声道,“都不说?行!无论尔等有何缘由,军中严禁私斗!谅汝二人此番乃是初犯,今日且各领三十军棍长记性!”

言罢蔡吉便打了个手势让侍卫将面前的两个少年架了下去。不多时帐外便传来了一阵沉闷的击打声,却惟独听不到两个少年的讨饶声,甚至连呻吟声都没有。时间长了让人听着多少有些瘆得慌。

崔林见状不由凑上前向蔡吉进言道。“主上,丕公子年幼这三十军棍怕是……”

“此事侍卫自有分寸。”蔡吉摆手打断了崔林,继而将话题又转回了案牍上的战报。“德儒,可有邯郸的军情?”

虽说蔡吉表示行刑的侍卫下手会有分寸,可曹丕终归是司空府的二公子,长那么大何曾受过这等罪。为了不让人看不起,曹丕始终紧要着双唇不肯喊一声疼。三十军棍下来。曹丕只觉两眼冒星,双唇更是早已咬破。至于他身旁的楼班情况更惨。光是军棍就打断了三根。显然行刑的侍卫也脑楼班烧杀掳掠,暗中对其下了黑手。

可就算是如此,被送回营帐的曹丕还是疼得无法躺下,只得趴在榻上歇息。由于他现在的身份是蔡吉的侍卫,身边自然没人服侍,上药之事也只能自行动手。且就在曹丕呲牙咧嘴着脱裤子准备上药时,蔡吉突然掀开门帘走进了帐篷。曹丕见状慌忙拉了毯子往屁股上一盖,由于动作太大,榻边的药膏啪地一声掉在了地上。一路滚到了蔡吉的脚边。

蔡吉弯下腰拾起药膏,看了看榻上孤零零趴着的少年。不由信步上前伸手就要掀毯子,却被曹丕红着脸一把按住道,“齐侯使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