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人还在互相交谈着，纪璇能清晰地感受到对面林子谦投射过来的视线，她被盯得有些发毛，心里很不舒服。

于是，她踮起脚尖，附到裴言昭耳边轻声说道：“我脚有些不舒服，想先去那边坐着休息会儿。”

她平常很少穿高跟鞋，何况今天的鞋跟还很高，不舒服也是正常的。

裴言昭温柔地笑笑，答应道：“嗯，坐在那边等我一会儿，很快结束我们就回家。”

说完，又抚着她的后背，像是对小孩子般轻声叮嘱道：“吃点水果和点心，别喝太多酒，知道吗？”

裴言昭波光潋滟的眼眸好似一汪春水，撩动着纪璇的心弦。

她竟然可耻地想到了上次因为喝醉酒丢人的夜晚，脸颊顿时发烫，及时避开他的视线，柔声道：“知道啦。”

林子谦端着酒杯的手不自觉地收拢，皱眉看着他们的互动。

第38章 坦白

纪璇微微提起裙摆，转身去一旁拿了些水果，然后寻了一处位置坐下，一个人慢悠悠地享受着今晚难得的静谧。

可惜某些人总是阴魂不散。没过一会儿，林子谦就拿着一块甜点缓缓朝她走过来，坐在了她对面。

而纪璇就仿佛没看见他一样，继续一个人若无其事地摆弄着盘里的水果，除了刚才打招呼时的假意寒暄，她已经完全把他当做了一个陌生人，甚至比陌生人还要冷漠。

林子谦的眼神暗了暗，对于她这样的态度，他不是没有料到的，毕竟过去的确是他对不起她、对不起他们这段感情，但是要真正承受起来心里还是不免苦涩不堪。

他抿了抿唇，将手里的甜点递到纪璇面前，带着一贯的温和，“记得你以前最喜欢吃这个了。”

一句话激起千层浪，此刻的纪璇早已从乍然见到林子谦的震惊中缓了过来，脸上只剩下厌恶和不耐烦，“不好意思，我早就不喜欢了。”

吃了闭门羹，林子谦脸色僵硬，又带着些许尴尬，但是好不容易有了和纪璇单独相处的机会，他又岂会轻易放过。

“你……这两年过得还好吗？”林子谦发现自己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喉咙发紧，于是拿起酒杯抿了两口，掩饰自己的紧张。

纪璇忽然觉得很好笑，是不是每一对久别重逢的前任都要假惺惺地寒暄这个问题啊。于是，嘲讽的笑声就这样自然地从她的嘴角溢出，她微微挑眉，回道：“当然了，你不是都已经看见了吗？”

裴言昭被一个同行叫住，脱不开身。他一边与人交谈，一边用眼神下意识地在人群中寻找纪璇的身影，恰好看到了在人群之外正在互动的两人。

从他的角度刚好看见纪璇带着笑意的侧颜，他的眸光微动，漆黑的眸子里深不见底，表情却没有什么变化。

纪璇看着面前的人来人往，或西装革履，或优雅礼服，举手投足都透露着风度，可是这一张张看似完美的笑脸背后，谁又不是戴着虚伪的面具，周旋在这虚假的繁荣里呢？可真是无趣。

“璇璇，我……”林子谦还想再说些什么，纪璇却不想再听下去，语气生硬道：“抱歉，林总，我还有事就不奉陪了。”

再次听到林子谦这样称呼自己，纪璇只觉得恶心极了，毫不犹豫地起身朝着裴言昭的方向去了。

裴言昭刚好结束交谈，转身就看见了纪璇，一眼便看出了她神色恹恹，笑容里带着几分勉强，问道：“要回家吗？”

纪璇轻轻点头，“嗯。”

“走吧。”恰好裴言昭也不想再待下去了，此行的目的已经完成，于是牵起纪璇的手，一起朝着门外走去。

宴会厅里依旧热闹非凡，高谈阔论声此起彼伏，但这一切似乎都与林子谦无关了，他呆呆地定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那两道相携而去的背影，渐渐融入了门外的夜色中，心中早已是千回百转。

回去的路上，裴言昭和纪璇一起坐在后排，各怀心事，车内安静得可怕。

夜色如墨。纪璇靠在椅背上，觉得很累，心累。她以为，这一辈子，都不会再见到林子谦了。她以为，经历过这么多的事，已经足够让她忘记这个人，忘记那段时光，也足够让她治愈心里所有的伤痛了。

可是为什么，当这个人透过网络再次真实地出现在自己面前，当他缓缓地朝自己走来的时候，曾经那些散落在时光记忆里的碎片，依旧真实而汹涌地如潮水般向她涌来，压得她一刻也喘不过气来。

明明她已经在很努力地想要忘记他了，明明她都已经嫁给裴言昭了，她一点都不想再记得曾经的那些过往，她真的很讨厌这样的自己。

只是后来，她才明白，原来这些想法是她自己太过于应激了，她太急切地想要通过忘记自己和林子谦之间发生过的一切，来证明自己是真的已经不在乎他了，但其实真正的不在乎是她明明清楚地记得这一切，却已经可以云淡风轻地面对这个人和有关于他的所有事情。

裴言昭转头看了纪璇一眼，只见她歪头望着窗口，很明显是在走神，他的眼神不由得沉了沉，都已经过去两年了，她还是没有能够忘记林子谦吗？他们都已经朝夕相处两年了，难道就没有一刻走进过她的内心吗？

纪璇回过神来的时候，正好撞见裴言昭审视的目光，顿时心里慌了一下，“怎么了？”

街道两旁斑驳的灯光，透过车窗，在两人的脸上投下交错的光影。在这忽明忽暗的光线里，纪璇捕捉到了裴言昭眼里一闪而过的情绪，她的心跳突然漏掉了一拍，一阵莫名的慌乱涌上心头。

纪璇不知道她和林子谦的事情，裴言昭知道多少，以前这两人从未打过照面，后来她和裴言昭在一起后，他没有问过，她也没有主动提起过。

可是过去，是因为林子谦已经从她的世界里消失。那么现在呢，林子谦突然又回来了，还就这样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了她和裴言昭面前，她要不要向裴言昭坦白？

“裴言昭，我……”纪璇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说什么呢，说林子谦是她的前男友，还是说她因为前男友的突然出现而失了态，或者说她还没有忘记和林子谦的过往？

她的心现在很乱，她想冷静冷静，来理清自己的思绪。

裴言昭侧过身，嘴角带着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在等着她说完。他从来不奢望纪璇能这么快爱上自己，可是在看到她还是会为林子谦而失神的时候，他的心是如此地难受。如果她愿意开口解释几句，是不是就说明她还是有一些在乎他的呢？

可是，纪璇终究什么也没有说，车已经驶进了院子里，她轻轻呼出一口气，犹豫地说道：“我……没什么，到家了，我们下车吧。”

昏暗的车厢内，裴言昭眼里的失望一闪而过，他淡淡的“嗯”了一声。

沉默着下了车，两人一前一后，纪璇心情复杂地看着前面一言不发的高大背影，心里那抹慌乱依旧没有消失，她忍不住上前两步，伸手拉住了裴言昭。

裴言昭脚步一顿，脊背有一瞬间的僵硬，回过头，低头看着她，没说话。

两个人就这样对视着。

过了好一会儿，纪璇才迟疑着小声问道：“你怎么了？”

看着她小心翼翼的模样，裴言昭想起了上次两人冷战的事情，最终还是心软了下来。

他叹了口气，反手握住纪璇的手，扯了扯嘴唇，道：“没什么。走吧，进屋。”

看到裴言昭的表情柔和了几分，纪璇这才放下心来。

终究，裴言昭所要求的并不多。只要纪璇的态度软一点，只要她表现出那么一点点地在乎他，他就愿意心甘情愿地陪伴在她身边，等着她慢慢释怀，彻底忘记林子谦，等着她向自己彻底敞开心扉，哪怕这需要耗费一生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