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他向前凑去,声音压得极低,“你俩是我的人,我自然不会亏待。”他顿了顿,冷笑道,“你们都是聪明人,对吧?”

刘二和赵西浑身僵硬,眼神仓皇交汇一瞬,便再不敢作声。

萧煜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土,若有所思道,“开矿需要人手、工具,如此大张旗鼓。”他蹙了蹙眉,道,“如何才能遮掩过去。”

赵西偷觑着萧煜神色,壮着胆子低声道,“不如……开个酒馆如何?前头卖酒,后头运矿。”

“妙!”萧煜眼中精光乍现,抚掌大笑,“当真是个好计策!”

刘二小心翼翼插话道,“公子,这启动银钱……”

话音未落,萧煜脸上的笑意骤然凝固。

国公府这些年徒有虚贵之名,内里早被蛀空了根基。父亲整日谨小慎微,母亲又是锱铢必较,怎可能为他这“荒唐事”掏出半两银子?

他蓦地想起上个月那个阴沉的午后,透过珠帘缝隙无意间看到,母亲背对着房门,小心翼翼地从雕花罗汉床的暗格里取出一个紫檀木匣。匣盖开启的刹那,那一叠整整齐齐的地契和银票,都在他眼底映得清清楚楚,顿时心中有了主意。

“钱的事……”萧煜沉声道,眼底闪过一抹阴鸷,“我自有办法。”

他用力攥紧拳头,在心里反复说服自己,不过是暂借罢了,待金矿获利,定当十倍奉还给母亲。

夜风骤急,火把上的焰苗剧烈摇晃着,将三人的影子拉长,扭曲着投在山壁上,仿若三只张牙舞爪的恶鬼,在山石间蠢蠢欲动。

……

夏日午后的医馆院中,蝉鸣聒噪,柳枝懒懒垂在溪边,几簇凌霄花攀着院墙,开得正盛。

傅颖芝正俯身在青石药碾前,素手执杵,细细研磨着草药,额间沁出细密的汗珠。

忽听侧门处,传来三轻一重的口叩门声,傅颖芝眸光微转,瞥向一旁正碾药的琴音。琴音会意,搁下药碾,快步上前将门闩悄悄拨开。

门缝方启,一道玄影便如游鱼般滑入。

来者正是墨松,他今日着一袭玄色劲装,腰间佩剑虽在,却刻意以墨缎缠裹剑鞘,连惯常的剑穗也除去了。这般装束,显是为了避人耳目。

"三小姐。"墨松抱拳一礼,声音压得极低,“鱼已入网。"

言毕,从袖中抽出一封密信,双手奉上。

傅颖芝接过信笺,当那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时,心口蓦地一紧。

她抬眸看向墨松,轻声道,“王爷他……可还安好?"

墨松闻言微怔,随即垂首应道,“王爷一切安好。”

话至此处,他忽地忆起那封靖王给他的那封亲笔密信,通篇字迹苍劲如松,行文间条理分明,字字皆是公事公办的口吻。

偏生到了末尾,笔势却蓦地一缓,添了句,“傅三小姐可曾安好?"

那最后一捺收笔时微微凝滞,墨迹在宣纸上洇开些许,倒像执笔之人落字时心绪浮动。

而此刻,眼前的这位傅三小姐,虽面色沉静,眸光却似透过信笺望向了别处,显然也心有牵挂。

倒真是,心有灵犀。

墨松心下暗叹,抱拳一礼,“属下告退,小姐若有差遣,随时传召。”

待他身影消失在门外,傅颖芝将信笺收入贴身的暗袋,看向琴音道,“走,咱们去会会颜大人。”

第五十六章 又见少年

又是一个闷热的午后,毒辣的日头直射下来,将青石板路烤得滚烫,道旁垂柳无精打采地耷拉着枝条,树荫下传来阵阵蝉鸣,更添了几分燥热难耐。

傅明月踏出医馆门槛时,脚步微微踉跄,蒸腾的热浪裹挟着药香扑面而来,让她本就昏沉的头脑更添几分眩晕。

她轻轻按了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转头对身后的夏荷道,“你且留下帮三妹妹整理新进的药材罢,我身子不适,先回府了。”话音刚落,身子便是一晃。

夏荷连忙上前一步扶住傅明月,声音里满是担忧,“小姐!您这模样如何使得?让奴婢陪您回去吧。”

"不必。"傅明月轻轻抽回手,苍白的唇抿出一丝浅笑。

她抬手指向街角,那辆青布马车正静静停着,洗得发白的车帘在热风中纹丝不动。

“老赵驾车稳当,你且安心留下,医馆开张在即,这些药材今日必要理清的。”语毕,安慰似的拍了拍夏荷,径直向马车的方向走去。

话说,这辆不起眼的马车是她特意寻来的,青布车帘洗得发白,混在街市车马里毫不显眼,正合她素来低调的性子。

马车行至一个偏僻的小巷时,傅明月忽然听见一阵呜咽夹杂着含糊不清的乞讨声。

她撩开车帘,只见一个蓬头垢面的妇人跪在尘土飞扬的路边,正对着来往行人不住地磕头。

那妇人看上去四十来岁,蜡黄的脸上布满皱纹,凌乱的发髻间夹杂着几根枯草,破旧的衣衫上满是补丁。

她干裂的嘴唇不停颤抖着,看向来往路人,声音嘶哑道,“行行好吧……给口饭吃……我已经三天没吃上一粒米了……”

“停车。”傅明月拧了拧眉,轻声道。

车夫老赵有些迟疑,“大小姐,这地方偏僻……”

“无妨。”傅明月已经下了马车。

她走到妇人跟前,柔声问道,“这位大娘,可是遇到什么难处?”

妇人抬起头,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随即又化作泪水涟涟,“姑娘行行好,赏点银钱吧,实在不行给口饭吃吧……”

傅明月心头一软,从怀中取出绣着梅花的荷包,摸出五两银子递过去,“这些钱你先拿着。”

"多谢姑娘!多谢姑娘!”妇人嘴上千恩万谢,眼睛却不住地往傅明月身后瞟。当她看清只有一辆普通马车和一个年迈车夫时,眼中闪过一丝算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