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颖芝一听到“礼部郎中王氏”这几个字,脑海中瞬间忆起原书的情节,那阴暗的地牢,布满鞭痕的躯体,和那一滩滩鲜血……不由冒出一身冷汗。

“大姐姐,我跟你一道去。”傅颖芝定了定神,挽住傅明月的胳膊,瞥了眼一旁眼神闪烁的嬷嬷,径直向正厅走去。

紫檀屏风后,隐约传来阵阵笑声。

傅颖芝拧了拧眉,拉着傅明月绕过屏风走上前来,对着主座的敬文伯和一旁的温氏恭恭敬敬行了个礼,抬眸间,就见一个身着墨绿色锦袍的翩翩公子,正坐在另一侧,一边凝视着姐妹两人,一边用茶盖轻轻刮着盏沿,瓷器的摩擦声在这安静的正厅显得格外清晰。

见二人看向他,男子慌忙起身,作了一揖。

“在下礼部郎中王世杰,见过二位小姐。”男人看着姐妹俩笑曰,他眯起细长的眼睛,打量着姐妹俩,目光在二人裸露的脖颈间游走,嘴角勾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二人不由打了个寒颤。

“明月啊,快来见过王大人!”敬文伯乐呵呵地看向傅明月朗声道,“这位王大人年纪轻轻就在礼部担任要职,当真是我大祁不可多得的栋梁之才啊!”

温氏涂着丹蔻的手轻掩唇角,含笑看向王郎中,柔声道,“我们明月最是温婉端庄,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可乃宁都城中贵女的典范。”

王郎中手指摩挲着茶盏边缘,含笑点了点头,双眸直勾勾地盯着傅明月,瞳孔竟兴奋地微微扩张,“久闻傅大小姐芳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窗外突然传来猫儿厮打的尖叫声。王郎中的眉头猛地蹙起,他藏在桌下的左手正神经质地叩击膝盖,眸中闪过一丝杀意,瞬间却又换上温润笑意。

傅颖芝拧了拧眉,眸光忽地凝在男子腰间那里竟露出一角绣工精致的玫红色绢帕。从那隐约露出的帕角可以看出,上头绣的是一对鸳鸯,这分明是女子的定情信物!

她心头蓦地一紧,面上不动声色地执起案上那柄白釉刻花扭盖壶,假意起身地为王世杰倒水,却“不小心”将水尽数撒在了男人的衣袍上。

待男子手忙脚乱拍打衣襟之际,她指尖轻巧一勾,那方绢帕便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内。

厅内霎时鸦雀无声,王郎中脸色骤变,一把夺过傅颖芝手中绢帕,胡乱塞进前襟。

温氏眸中闪过一丝阴狠,转瞬却已换上得体的笑意。

“王大人别见怪,我们府上这三丫头总是毛手毛脚。”温氏轻笑几声打破尴尬。

王郎中拧了拧眉,目光又直直落在傅明月身上,嘴角挂着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悠悠道,"无妨.....很快就是一家人了。"

傅明月见状大骇,双手紧攥着绣帕,颤声道,“父亲!女儿的终身大事,您还未问过女儿的意愿!”

敬文伯面色骤沉,将手中青瓷茶盏重重磕在檀木案上,“荒唐!”他厉声喝道。

“婚姻大事自古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身为伯爵府嫡长女,不为姊妹作出表率,反倒要学那市井女子抗命不遵不成?"

“可……”傅明月咬了咬下唇,刚欲说什么,正瞥见王郎中眉头紧锁,阴鸷的目光地看着自己,不由打了个寒颤……

第四十五章 如此攀炎附势之人

一时间,厅内竟无人再提那帕子之事,傅颖芝暗暗皱眉,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中的帕子。

想来在这个时代,权贵子弟纵有几个红颜知己,只要不闹得太过分,岳家多半也会睁只眼闭只眼过去。这婚姻嫁娶之事,说到底不过是门第间的权宜之计,可怜那些深闺女子,只得将韶华付与不爱之人,在后宅的四方天地里蹉跎一生。

思及此处,傅颖芝的眉头皱得更深了,她将原书情节在脑中细细筛过,欲要寻个转圜之机除却“那桩事外”,可还有什么法子能即刻断了这荒唐姻缘。

"还有一事。“王世杰突然起身,对着敬文伯深深作揖道,”日后我与明月妹妹成婚,不需要伯爵府置备嫁妆。王某会单独支取些银子,供明月妹妹日后使用。"

温氏与敬文伯目光交汇,彼此心照不宣。昨日密谈时便已商定之事,今日经王世杰当众宣之于口,便已是板上钉钉。

温氏与敬文伯对视一眼,心下了然。昨日三人密谈之事,今日被王世杰当众宣告,便是已成定局。

温氏藏在袖中的手激动地攥紧了帕子,自打从傅静安处得了消息,她便与敬文伯暗中筹谋虽说傅静安进国公府的手段不甚体面,但若能将傅明月的嫁妆尽数挪给她,让傅静安风风光光嫁到国公府,这样一来,不仅展示了敬文伯府的“实力”与诚意,若是运作得当,说不定还能给伯爷在官场上添个台阶。

岂不是两全……三全其美!

话说有这想法的可不止他二人,王家世代经商,到王世杰这辈才勉强挤进官场,可若还想再进一步谈何容易?王世杰脑海中华不由想起那日萧二公子拍着他肩膀说的话,“世杰啊,只要你把傅家大小姐娶到手,嫁妆的事按我的意思做得漂亮,那礼部侍郎的位置……”他咽了口唾沫,眸中闪过一丝精光。

“这怎好意思。”敬文伯嘴上推辞,脸上笑意更甚。

王世杰会意,立即挺直腰板朗声道,“伯爷有所不知!能与萧二公子成为连襟,那可是祖上积德!不如这样”他假意思忖一二后,故意提高声调,“由王某做主,就将明月妹妹的嫁妆都给傅家二小姐添妆!听说国公府老夫人最看重媳妇的嫁妆体面。”

敬文伯与温氏听罢,不禁相视莞尔,连连点头称赞王世杰明理豁达。

傅颖芝冷眼旁观,不由轻笑出声,悠悠道,“王大人既如此为国公府考虑,为何不求娶国公府的小姐?这样一来岂不省了中间这些弯弯绕绕?”

“胡闹!”温氏厉呵一声。随即像是意识到失态一般,忙又堆起笑容,柔声道,“颖芝你年纪小不懂,这婚姻大事讲究门当户对……”

这话刚出口便觉不妥,温氏连忙噤声,看向敬文伯。

王世杰闻言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他当然不敢肖想国公府的千金,这次能搭上萧二公子还是多亏温氏牵线。

“王某自是真心爱慕傅大小姐。"王世杰定了定神,朗声道,“但若能与我素来敬仰的萧二公子攀亲,实在是……”他声调陡然提高,语气激动道,“王某每每想起萧二公子在一月宫宴上作的《文安赋》,都恨不能抄录百遍贴在床头!”

敬文伯眉头越皱越紧,他也在官场沉浮多年,这般谄媚之态见得多了,但若放在这个场合……他余光瞥了眼温氏,正满眼放光地盯着王世杰,心头不由一阵发闷。

“王大人,”敬文伯轻叩茶盏,有些不悦道,“听你这意思,对小女的喜爱,好像还比不上对国公府的仰慕啊?"

王世杰额头顿时沁出冷汗,他急中生智,突然面向敬文伯正色道,“伯爷明鉴!萧二公子不过是个榜样,王某真正想的是……”他眼珠一转,看向敬文伯,谄媚道,“是成为朝廷栋梁,为岳家门楣增光。”

这话果然戳中敬文伯,他神色渐缓,微微颔首。

温氏见状连忙帮腔道,“老爷您看,世杰真是个好孩子!”

傅颖芝不由嗤笑一声,这王世杰每说一句就要提“萧二公子”,活像那萧煜的狗腿子一般,如此攀炎附势,油嘴滑舌,能是什么好人!

厅内气氛渐渐热络起来,敬文伯被哄得眉开眼笑,竟当场要管家去取黄历来择吉日。傅颖芝急得手心冒汗,正欲开口,却见温氏已经热络地拉着王世杰讨论起聘礼单子。那热切劲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自己要出嫁。

傅颖芝看着面前的一幕,实在是坐立难安,她原本打算晚些时候再去那小巷找那位妇人的,可眼下这般情势……只怕那边也尚未准备好,再说,若是圣上还未曾批阅那封奏章……

罢了,死马当活马医吧!傅颖芝暗自叹息道,正欲起身告辞,忽听得门外一声通传,“靖王殿下到”

厅内霎时鸦雀无声,众人慌忙起身相迎。

只见一袭玄色锦袍的男子摇着手中的折扇,信步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