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顾逸峰坐下了,宋修远这才缓缓端起茶盏,轻抿一口,悠悠道,“顾公子不必紧张。本王既然找上你,自然有本王的道理。”

厅内,那鎏金兽首香炉中木香袅袅升腾着,夜色更深了。

……

傅颖芝在绣榻上辗转难眠,锦被翻卷如她此刻纷乱的心绪。

烛火摇曳,在她姣好的面容上投下忽明忽暗的光影。少女瞪着大大的杏眸,回忆着今日的桩桩件件,竟愈发的没了睡意。

她咬着朱唇,指尖无意识地绞着锦被一角。心中暗忖,下次见到宋修远,定要好好问问他关于陈御医的事。

虽与那陈御医只见过两次,也是再普通不过的相处,可是直觉告诉她,那个御医似与帝王家有着某种渊源……

少女脑海中浮现出许多原书的情节,却发现一切发生了蝴蝶效应。现如今,本该是萧煜与她私定终身,可如今,国公府却要为萧煜迎娶傅静安了,还有,原书中的自己与靖王宋修远,好像并无过多接触,可如今却……

傅颖芝轻叹一声,将发烫的脸颊贴在冰凉的玉枕上。最叫她心慌的是,书中那个与她毫无交集的靖王宋修远,如今却...

她突然忆起今日梅树下,那人含笑看向她,温声道,“不知傅三小姐可有心仪的男子?”男人那深邃的眸子里分明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那些偶然的触碰,似有若无的关怀,还有他身上特有的木香。傅颖芝猛地将脸埋进棉被,却掩不住唇角羞涩的弧度。不知从何时起,每每想到他,少女的耳根就止不住地发烫,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对这个男人,有了不一样的感觉。

……

宁都最大的一家赌坊内,人声鼎沸,骰子碰撞的清脆声响与赌徒们或兴奋或绝望的呼喊交织在一起,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酒气与汗臭。

萧煜斜倚在一张红木赌桌旁,眼底布满血丝,手中的折扇早已不知丢到了何处。

他已在此鏖战一天一夜,输光了身上最后一块碎银,甚至连腰间那枚祖传的玉佩也抵给了赌坊。

方才,管事带着几个彪形大汉将他团团围住,逼他在一张两万两的借据上按下手印。

那鲜红的印泥沾染指尖,仿佛一道醒目的伤疤,提醒着他愈发不堪的处境。

“萧二公子,国公府的面子我们自然要给,”赌坊管事皮笑肉不笑地看着画了印的借据,悠悠道,“只是这利钱嘛……若三日后再不还清,怕是真要惊动令尊了。”

萧煜闻言,整个人瞬间清醒了过来,他从小最惧怕父亲,也最清楚父亲的雷霆手段毕竟前几日他才因借钱一事,惹老国公大怒而动了家法,后背的鞭伤至今未愈。

自那次事件之后,他一直在外面游走,不愿意回家,生怕遇上老国公,又会质问他,为何借钱之事。

思及此,他不由更加地烦躁,跌跌撞撞地向赌坊门口走去,准备清醒清醒,买壶酒,再来与这些人分胜负。

忽的,东侧的雅间内传来一阵骚动。

他不由顿了顿脚步,向骚乱处走去。只见那红木雕花桌前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人群中不时爆发出阵阵惊叹。

萧煜挤进人群,发现人群中,赫然站着自己的老熟人顾六公子。

第四十三章 公子可曾听过托底?

只见那顾六公子斜倚在赌桌旁,面颊因兴奋而泛着红晕,一双桃花眼亮得惊人,手中把玩着几枚银锭,叮当作响。

周围几个赌客连输几场,垂头丧气地如那霜打的茄子般蔫在一旁。

在众人连续不断的叫好声中,萧煜拨开层层围观的人群,终是挤到了顾六公子身侧。

此时的顾六公子已连赢两把,第三局正要开局。

荷官摇骰的声响清脆利落,众人屏息凝神目光死死地盯着那只黑漆骰盅。

待骰盅落定,盅盖掀开的刹那,顿时响起满堂喝彩,“我又赢了!”顾六朗声道。

“顾六公子可续再开一局?”周围有人追问道。

顾六公子却只是懒懒一笑,假意思忖一二,却在众人意犹未尽之时,施施然收手起身。

“见好就收。”他狡黠一笑,随手将赢来的二百两银票在手上得意扬扬地抖了几下后,塞入袖中,朝门外走去。

萧煜望着他那副喜形于色的模样,不由嗤笑一声道,“呵,不过就是5万两银子,这副模样,当真没见过世面!”

身旁一个精瘦男子闻言,斜眼瞥他,压低声音道:“公子说笑了,哪里是200两?分明是2000两!您怕是不知这赌局里的门道。”

“2000两?”萧煜闻言,瞳孔一震,猛地转头看向顾六离去的方向,他一把拽住那人衣袖,焦声道,“快说说,这里面到底有何门道?”

那人四下打量了一下周围,压低声音故作神秘道,“公子可曾听说过托底?”

见萧煜一脸疑惑,他不由轻蔑地撇了撇嘴,示意萧煜凑近,继续道,“这赌场里有个大庄家,开赌前跟他签个托底协议,相当于暗地里又开了个局。台面上庄家输一分,暗地里大庄家赔十分!”

说着,他的眼睛往顾六离去的方向瞟了瞟,艳羡地叹道,“所以那位爷明着是赢了二百两,实则私底下可是赚了两千两!"

语毕,那精瘦男子又用意味深长的目光将萧煜从头到脚扫视一遍,悠悠道,“不少公子哥儿就靠着玩这‘托底’发了横财。说来也巧,在下手头正有门路能见着这大庄家,公子可有兴趣一试?”

萧煜闻言,顿时心痒难耐。他搓了搓手,飞快地盘算着:若是自己押上一万两,暗地里可就能赢十万两!

如此一来,不但能填补所有亏空,还能剩下大把银钱!

思及此处,他眼中精光闪烁,浑身发热,连呼吸都不由自主地急促起来。

“这位兄台,”萧煜强压住激动,对着那精瘦男子作了一揖,正色道,“还望代为引荐那位大庄家!”

……

午后暑气正盛,傅颖芝执了柄素绢团扇,带着琴音步行出了门。

炙热的阳光洒在青石板上,蒸腾起微微的热气,蝉鸣声此起彼伏,更添几分盛夏的燥热。琴音双手捧着那只黄花梨木箱子,缓缓跟在傅颖芝身后。

二人七拐八绕,穿过几条熙攘的街巷,不多时,便又来到了那条熟悉的巷子。

主仆二人在一扇门前驻足,傅颖芝上前,轻叩门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