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三小姐,昨夜宫中进了贼人,你睡得可安稳?"
铜漏滴水声突然变得震耳欲聋。
傅颖芝凝视着地上斑驳的光影,那些金砖接缝处的阴影像无数张开的嘴。
"回圣上,颖芝昨夜睡得沉,并未听到什么动静。"
话音方落,殿内冰鉴突然发出"咔"的轻响。
圣上眯起眼睛,鎏金护甲在案几上划出细痕:"快坐吧。"那声音慈和得令人毛骨悚然,就像猛兽捕食前慵懒的哈欠。
傅颖芝端坐在椅子上,腰背挺得笔直,神色淡然。
她注意到圣上今日戴着那枚翡翠扳指,那是北宁特贡的珍品。
茶水注入盏中的声响里,圣上忽然轻笑道,"昨夜抓住了一名男性刺客。"
他意味深长地看向少女,拿起手边的茶盏,盖子轻刮杯沿的声音格外刺耳。
片刻后,圣上又缓缓开口道,"那人此时已经关入慎刑司。只是……”
他顿了顿,忽然倾身悠悠道,“那刺客倒是嘴硬,可是你说..."他扳指叩击案几,每一下都像敲在傅颖芝心尖上,"他能熬过慎刑司那三十六道刑罚吗?"
傅颖芝袖中的手猛地攥紧。
指甲陷进掌心的刺痛里,她仿佛看见姚思辰被吊在刑架上,铁钩撕开他肩头的模样。但
此刻案几反射的冷光提醒着她,那盏云雾茶里的倒影,正映出她每一丝表情变化。
"圣上。"她忽然抬眸,眼底漾开恰到好处的忧虑,"臣女可否去看看皇后娘娘?"
话音未落,圣上手中茶盖"当啷"扣下,屋内气氛骤然凝滞起来。
"他们好得很。"圣上嘴角扯出一抹讥讽的弧度,"倒是傅三小姐,还是关心关心你自己吧!”
屋外,惊雷炸响的瞬间,暴雨如天河倾泻。
傅颖芝望着窗外渐沉的天色和落下的雨水,心中思绪万千。
她忽然像是下定决心般,起身跪拜,额头抵在冰冷的地砖上,恭敬道,"再怎么说,皇后娘娘和孙太师若不明不白死在偏殿……难免引人口舌。"
"哐当"一声,茶盏在龙纹金砖上摔得粉碎。
圣上盯着她看了许久,忽然抚掌大笑,"好个伶牙俐齿的丫头!"
笑声戛然而止时,他眼底已凝满寒霜:"李德全!"
一个面容阴鸷的老太监应声而出,"你带傅三小姐去瞧瞧,多带几个人。"
雨幕如织。傅颖芝跟着太监们穿过曲折的回廊,雨水滴落在她颈间,凉得刺骨。
越往前走,宫墙上的青苔越厚,最后连灯笼都只剩零星几盏。
"就是这儿了。"李德全推开掉漆的雕花木门,霉味混着药味扑面而来。
明明是盛夏,屋里却阴冷得像地窖。借着昏暗的灯光,傅颖芝看见墙角草堆上蜷缩着两个人影。
傅颖芝立在潮湿阴冷的殿门前,指尖轻轻抚过雕花木门上的裂痕。殿内腐朽的气息夹杂着血腥味扑面而来,她不禁以袖掩面,却仍被那刺鼻的味道熏得眼眶微红。
"皇后娘娘,孙太师......"
她的声音在空荡的殿内回荡,尾音微微发颤。回应她的只有穿堂风掠过残破帷幔的呜咽声,以及不知从何处滴落的水声滴答、滴答,像是某种不祥的倒计时。
忽然,角落里传来一阵压抑的咳嗽声。那声音嘶哑破碎,仿佛从肺腑深处挤出来的。傅颖芝循声望去,只见斑驳的月光透过破败的窗棂,照在墙角蜷缩的人影上。
皇后娘娘早已不复往日的雍容华贵。她的发髻散乱,几缕灰白的发丝黏在布满细汗的额前。素白的寝衣上沾满了污渍和血迹,袖口处还有被利刃划破的痕迹。最触目惊心的是她干裂的嘴唇上凝结的血痂,显然已经许久未曾饮水。
当皇后抬起头的瞬间,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警觉。待看清来人后,紧绷的肩膀终于松懈下来,嘴角艰难地扯出一个微笑。这个笑容让傅颖芝心头一酸那曾经母仪天下的皇后,如今连笑都显得如此吃力。
"父亲...父亲......"皇后艰难地挪动身子,露出身后昏迷不醒的孙太师,"傅小姐来了......"
傅颖芝三步并作两步上前,裙摆扫过地上积灰,扬起一片尘埃。她跪坐在孙太师身旁,手指搭上老人枯瘦的手腕。脉搏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皮肤滚烫得吓人。
借着昏暗的光线,她看见孙太师脖颈处浮现出诡异的青紫色纹路,宛如藤蔓般向上蔓延。
"得罪了。"傅颖芝低语一声,假装从袖中取物,实则从空间里取出银针包。当第一根银针刺入合谷穴时,她敏锐地注意到李公公阴鸷的目光。指尖微动,第二根针已悄然换成普通医者常用的款式。
"劳烦公公取些清水来。"她头也不抬地说道,手上动作不停,银针在孙太师穴位上轻颤……
第一百二十八章 圣上的目的
李德全抱着拂尘冷笑:"阶下囚也配?"
"李公公!"傅颖芝猛地抬头,眸中寒光乍现。
"圣上并未下任何旨意,皇后娘娘依旧是中宫!孙太师也仍是当朝太师!"她一字一顿道,"还是说,您觉得可以代圣上行事了?"
殿内霎时寂静。
角落里那个左眼下有朱砂痣的太监突然开口恭敬道,"三小姐息怒,奴才这就去取。"
待脚步声远去,傅颖芝转向李德全,声音冰冷低沉道,"李公公,我要为皇后娘娘施针,涉及女子隐秘穴位,还请您回避。"
见对方纹丝不动,她又补了一句,"若您执意要留,不如就请这位......"她指向刚刚去而复返的朱砂痣太监,悠悠道,"请这位公公留下做个见证?"
李德全阴冷的目光在二人之间游移,最终冷哼一声甩袖而去。
殿门关上的刹那,皇后突然抓住傅颖芝的手腕,"小心...茶里有......"话未说完便剧烈咳嗽起来,嘴角渗出暗红的血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