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呐!”丫鬟惊叫出声。

温洛在梦中,都想起来了,她昨日服了余娘子给的相思引。

她居然,真的忘记了和顾晏之之间的恩怨情仇,真的把她当成了自己的丈夫……

温洛悠悠转醒,头顶的莲花并蒂依旧,身边是余娘子松了一口气,轻松不少的声音,“醒了就好……可有哪里感到不适?”

温洛摇摇头,一滴泪毫无预防地滑落,没入鬓角处,声音却极冷,“五日之后,我会怎么样……?”

余娘子微愣,她果真已经熬过了第一天。

“会将他当做心上人,至死不分离。”

温洛闭上眼,泪一滴接着一滴,从面颊上滑落,沾湿了枕头,“若是我不愿呢?”

余娘子安静了一瞬,才缓缓道:“我从未见,有人能扛过相思引五日。”

当年,她不过服了一颗而已,那种神智不受控的感觉,却依旧历久弥新。

任是谁,都不愿变成那般,丢了一块记忆。

想不起,也忘不了。

“多谢。”温洛嘴角却划出一抹极其凄艳的笑,接着,她话音一转,“可是,我熬过了一天,那便有五天的可能,不是吗?”

余娘子一时之间不知道是钦佩,还是应该心疼起这女子。

温洛也能察觉到余娘子的善意,她佛面狠心也好,这世道,女子不狠心一些,又怎么能撑得起这处掌事。

她二人素昧平生,却隐隐有几分莫名的惺惺相惜。

余娘子轻轻拍了拍温洛的手,柔声道:“温姑娘,您是个聪明人,事事易变,现在说不好将来的事,便是低个头服个软,将来叫他百炼钢成绕指柔,也未尝不可……”

见温洛不为所动,余娘子也清楚,这不过是旧词新说,但最终还是说了心里的话,“到那时,便是想在外头图个自在,天地阔阔,寻个机会,自隐去就好……”

这话站在余娘子还是顾晏之所雇之人的立场,可谓说得十分背主,话里话外,已是为温洛考虑众多。

温洛苦笑一声,“余娘子三番两次为我考虑周全,我并是非草木,无心无感,不知感恩……”

余娘子只听她无可奈何又带着几分愁绪的话,“我已试过多次……一月初,烧了他安置我的别院,从冰湖遁逃,一路南下到金陵,本隐姓埋名,男扮女装做了医馆的大夫,生活不说大富大贵,那确是我来这里之后,最开心的一段时光。”

“他家世渊源,想来余娘子也猜到几分,我本是他家深宅大院的丫鬟,本想着攒够钱就为我和交好的姐妹赎身,却被他看上……后面的事,便是现在这样了。”

温洛省略了一些细枝末节,却依旧听得余娘子只吸气。

温洛见余娘子露出几分担忧,故意笑笑道:“不瞒余娘子,若不是被他抓回,我在得药堂,那掌柜要我做上门女婿……”

听到这话,余娘子心中却叹息,“想不到姑娘还会医术,怪不得当初说我这相思引是哄骗三岁小……”

这话出口,余娘子也察觉有几分不对,温洛听到,神情却淡淡,“我以前总觉得,自己懂很多,其实,我骨子里是有傲气的,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不懂的,也有诸多。”

“这事倒是让我,十分长了教训。”

这话一出,让余娘子十分敬佩。

她三十才不惑,面前女子,不过青葱年岁,却已明白如此深刻道理。

“温姑娘,世间人与人之间,最讲究不过个缘字,我知道我说什么,也不过为陈词滥调,姑娘听多了,我也说得好没意思。”

“但说来说去,缘散了,世间痴男怨女,便散了。”

这些年来,余娘子看过太多情到浓时情转薄,不过黄粱一梦。

情爱二字,最虚,也最伤人。

温洛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许久,她才道:“余娘子意思,我懂了,总之,我不怪你。”

“怪只怪,天意弄人,叫我不死,来到这里。”

后半句,余娘子没听懂,不过却也没有追问,有些秘密,是不能说出口的

当晚,又是苦涩到可以把嗓子毒哑的相思引。

缚心香弥漫了屋子,浮浮沉沉间,温洛心想,真不愧是相思引,果真应了那句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

可她,可她……到底相思的是谁?

缚心香甜腻的味钻入鼻腔,立刻让她太阳穴突突跳动。

一阵眩晕袭来,眼前景物开始扭曲变形。

"不......"温洛咬破舌尖,铁锈味在口中漫开。舌尖传来绵绵不绝的疼痛,让她有一瞬间的清明。

相思引功效太强,她头疼欲裂,如果再这样下去,她恐怕真的会在药物之下,爱上顾晏之。

想到这里,温洛抬起手,在此刻也是软绵绵的她却用尽全身力气,右手五指狠狠掐入左臂内侧最嫩的皮肉。

指甲如刀片般深深嵌入,在白皙肌肤上犁出五道血痕,血涌如注。

疼痛如闪电劈开迷雾,温洛疼得倒吸凉气。

只有疼痛,能让她清醒。

门口守着的婆子见状,去告知了余娘子,余娘子又让人上报给顾晏之,顾晏之闻言,只是一愣。

却又想起她只冷冷地瞧着自己,对他避恐不及的神色。

仿佛在说,无论你做什么,都只是徒劳,就是有相思引又如何,我依旧不会屈从,现在让自己受伤,不过也是为了抵住药效罢了。你的垂怜,爱意,我统统不稀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