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兰蕤叫身后跟着的丫鬟婆子在门口候着,笑吟吟进了屋来,瞥见书案上的公文邸报都被推至一边。

一副美人倚窗图却墨迹未干。

“哟,这是谁,画得可真好,生得也好。”萧兰蕤故作惊讶,实则一眼就认出,那是自己送进府的莲玉。

听说,十几日前,和那别院一同被烧尽了。

“我可是来的不是时候?”萧兰蕤露出一抹笑,瞧这模样,想来那人已经连同被烧死了,他作画,想来是以作念想的缘故。

顾晏之将画小心卷起,神色疏淡,抬眼扫过萧兰蕤,那眸中的森然,却叫萧兰蕤心停了一拍,“她是谁……你怕是最清楚不过。”

萧兰蕤有一瞬的慌乱,笑容勉强,“你说什么,如此美人,我若是见过,定然有印象,可画上这人,我瞧着眼生得很。”

顾晏之却不瞧她,冷笑一声,面无表情道:“说起来,我倒是要多谢你,将如此妙的可心人,送到我的府上。”

“你确实没见过她,她不叫莲玉,叫温洛。”顾晏之脸色露出一丝嘲弄的笑,“今日你来得也正好,我有话要劝你。”

顾晏之眼波冷冽,道:“莫要和林进昙掺和到一处去,两江的老东西太多,水太深……”

萧兰蕤脸色也没有了笑意,他居然都知道了,那自己这段时间让他帮自己做的事情,他为何还要答应?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萧兰蕤冷冷问道。

顾晏之不介意告诉她,“你做事留了尾巴,将太监装作丫鬟,塞到祖母屋中,又让她和莲玉,哦不……温洛联系,实在不是个聪明事。”

能支使太监的,除了皇亲国戚,便是宫里人,可宫里人不必留如此明显的尾巴。

皇亲国戚间,都是一些付不上的贪图享乐之辈,无人昏闹干往国公府塞人。

除了承王萧兰蕤的父亲,他父亲却常年不在京都,手伸不了这么远。

萧兰蕤眯起了眼睛,办不好差的狗东西,脸色的阴鸷一闪而过,复又笑起来。

声音轻缓而娇媚:“你都知道了,那我便没什么好瞒了,莲玉是我安插的人不错,你都不好奇,我为何往你身边安插人吗?”

顾晏之瞧她一眼,冷冷地道:“无非打探消息,以她从我身上谋取你的好处。”

“哈哈哈……兰褚你当真聪慧,你说得对,我答应了和亲,退掉你我婚约时,你我之间的缘分,就已散尽。”

“现在,我所求一切,不过是我强求,而你只是可怜我。”萧兰蕤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第116章 避锋芒

顾晏之面无表情,看着她在自己又做戏。

“可是,你可曾知道,我悔,我悔极了,父王和我说,你父亲和弟弟连失三城,国公府倒台是迟早,让我去和亲,便是结两国欢好……我便是大功臣。”萧兰蕤拉住顾晏之的手,眸子中已浮上泪意。

顾晏之将手抽出,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情感,“你我是家族联姻,我虽不明白何为情爱,但我从前,确实将你当成我妻看待……连家中给我取的字,为表对你的诚意,兰褚,也是呼应你的兰蕤二字。”

“收到你的退婚书时,我上门求见,你却说忙着备嫁妆,那时,我也是有几分不甘的……”

萧兰蕤脸上的震惊一闪而过,终是失落。

他对自己果真没有情,兰褚,兰蕤,字字句句,不离家族。

她以前对他所做之事,也何必愧疚。

他又一向无心无情,收到自己退婚书的时候,她猜想过,他只怕还是风轻云淡

没想到,他也有这样的时候。

“兰褚……我,”萧兰蕤本想说些软话,却想起二人之间的过往,终究是她一手造成。

大滴的泪却猛地落下,“罢了,你将我从挛鞮氏接回来时,你便知道,我在那,过的是什么非人的日子。”

“我恨,恨极了……”萧兰蕤脸上的疯癫之色一闪而过,泪还没干,笑却得体,柔和。

“只望你以后莫挡我的路,若你我所求有冲突,咱们之间,必定要刀戈相向。”

顾晏之神色复杂,半响,只简而言了道:“郡主,慢走,不送。”

屋里一瞬间又空空荡荡起来,邹有孝从在黑暗之中现身,神色复杂,问道:“大公子,您既已知道郡主和林进昙有接触,为何还要出言提醒?”

顾晏之轻点桌子,不甚在意道:“她所图甚多,但说到底,退了和我们亲事时,去和亲时,她也不过十六七岁。”

邹有孝一愣,没想到大公子竟对当年被退亲一事看得如此之淡,只觉佩服不已。一个男子,还是位高权重的男子,被退亲,可以称得上是羞辱了。

“郡主野心越大,恐怕会对您不利,可要提前提防?”邹有孝皱着眉问道。

他是大公子的刀,如果有人威胁到了大公子,他会毫不留情地清除一切。

顾晏之慢条斯理将画装进锦布袋中,淡淡道:“在挛鞮氏四年,她死了三个孩子,还有一个,养在暗地里,不过,万不得已,不要动无辜稚子。”

邹有孝握紧了剑柄,心有所会,“是。”

顾晏之将画封好,修长的手指放在画袋上,有一下没一下点着,语气间却带上了寒意,“此外,叫手底下的人,着手查人去了哪里。”

“倦鸟知林,她是南方人,左右不会跑去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顾晏之沉着脸色,将画递出去。

手中的力道之大,锦布画袋有开裂之势。

他内心并非似表面的无波无澜。

邹有孝双手接过,心中有几分胆颤,他何曾见过大公子如此恼怒,却又强压着。

便是三年前,国公府深陷囫囵时,大公子也从未如此。

温姨娘一逃再逃,恐怕早已将大公子惹恼到了极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