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1 / 1)

穆小枣说这话的时候,尾音压着,阴测测拐了个弯,昨天那个随粟桐回家,为了保证她的安全,甚至睡了一夜沙发的副队长这会儿跟犯罪分子沆瀣一气,疯狂打击队友心态,“既不知道为什么,也不知道是谁,连盯到什么时候都毫无头绪。”

粟桐打了个寒颤,“行了,我知道要保护好自己,尽量不会单独行动,真逼不得已提前给你发个消息,实在紧急也会先打个110,可以了吗,我的副队长。”

“你要是不想活了承诺也没用,”穆小枣面不改色地卷起桌上资料,“先去申请配枪,我的案发现场正好路过章台区,可以送你一程。”

粟桐抄过装咖啡的热水瓶放到张娅桌上,随后小跑着追上穆小枣,“副队,你担心我啊?”

“是啊,”穆小枣点头,“你要是死了显得我无能。”

粟桐:“……”

道理没错,就是难听。

“哦,对了,”穆小枣又道,“让张娅着重详查302室,我看了一下昨天的证词,总觉得有些奇怪。”

一个小时后,粟桐终于到了章台区分局。

警戒线后是被炸成碎片的玻璃门,□□的威力有限,分局仍然保持一定的完整性,除了位于爆炸中心的警员,其它人多是受伤,受伤程度略有不同,但最重的人也没有生命危险。

凌晨四点多发生的爆炸,郭瑜住得远,只比粟桐早到一个小时,她也是被手机铃声闹醒得,郭瑜对睡眠有近乎苛刻的要求,睡得少或睡不好就会导致严重的起床气伴低血压,所以昨天晚上没她什么事,她就早早打车回家去了。

可惜走得早抵不住醒得也早,郭瑜绷着一张脸,脸色苍白,明显到这会儿还没吃上早饭,加剧了低血压和低血糖,一蹲下就有点站不起来。

郭瑜很不擅长打架,所以有危险的时候会主动避让,不招惹不冲动,也就是传统意义上的“怂”,但郭瑜也有自己的骄傲,她知道自己这会儿要是起身起猛了,可能会一头栽倒在命案现场,所以撑了十几分钟,手微微触地,额上全是冷汗,尸体已经做完了基础勘察可就是不起身。

旁边的警察以为尸体有蹊跷,也没敢打扰郭瑜。

直到粟桐拎着杯装咖啡跟煎饼过来,她一看郭瑜这个样子就知道这人老毛病又犯了,嘴里问着“还能动吗?”又把咖啡杯打开递给郭瑜,“知道是你出现场,特地准备的。糖分很足,你先喝两口垫补一下,然后出去把煎饼啃了。”

两口甜腻的咖啡下肚,低血糖瞬间得到缓解,郭瑜这才站起来,“我先跟你简单说一下尸体的状态。”

“死去的警员叫齐新宇,28岁,属缉毒中队,发生爆炸时他距离爆炸中心很近,身体由于爆炸中心的真空状态保存相对良好,但双耳对称切除,形成了‘梵高效应’,炸弹碎片回局里我再取出来,其它你自己看吧。”

郭瑜简单利索地说完,又喝了两口咖啡,“我先出去把早饭解决。”

第24章

周遭环境压抑但是比想象中来得有秩序, 群情激奋的同时保持着几分对死者的尊重,章台区刑侦一中队的中队长以前带过粟桐,他叫袁琛, 是个精干的中年人, 个子不高,气势很足。

他见粟桐来了, 这才松一口气,刚刚那种主心骨般的精神气倏然消散,袁琛什么话都没说, 默默走出分局, 在外面点了根烟。

由于章台区的犯罪率一直居高不下,谋杀跟吸毒贩毒纠缠不清, 因此缉毒跟刑侦的关系特别好,偶尔中队长请吃饭,都是两队人一起扯呼着包桌子,齐新宇并非袁琛下属, 交情却很深厚。

粟桐带上手套, 从地上捡起齐新宇掉落的证件,证件表面有些焦黑,里面还算完好, 一张年轻稚嫩的脸故作板正, 将人民警察的威严感略微端出几分来,嘴角拉着, 像是忍不住要笑。

齐新宇进入章台区分局时,粟桐已经调走, 两人并没有见过面,可这个年轻人是千千万万个缉毒警察的缩影, 总让人心中不忍。

袁琛很快抽完了一根烟,他从警员的手中抽出记录本,走到粟桐面前道,“你说,我来记。”

粟桐知道袁琛心里有股发泄不出去的愤怒,要是不找点事来做,他会被这股愤怒吞噬,因此粟桐没有阻止,她直接道,“现场发现硅藻土的痕迹,初步推测□□主材料为硝酸甘油,”

她示意拍照的警员先将现场记录,随后捡起散落的□□,“瞬发类电□□,与手机相连,也就是说对方通过打电话或发短信的方式引爆IED……□□方法简单却专业,怎么会用电话来引爆?”

粟桐蹙眉,她话音刚落,袁琛便道,“我现在就去安排人对局里所有往来电话和信息进行排查。”

袁琛毕竟算是粟桐半个老师,眼下仍然保持着些许的冷静和极度的专业,粟桐叫住他,“先查查分局内部有没有可疑电话拨出。”

“你怀疑引爆炸弹的人在局里?”袁琛刚要说“不可能”便被粟桐轻声打断,“分局每天都会抓些喝酒闹事、街头斗殴的,另外还有证人和报案人之类,他完全可以混入其中隐藏身份,我并不是说局里有内鬼。”

袁琛怔愣片刻,他伸手,掐了掐眉心,要不是粟桐紧接而上的解释,他的确会忽略这一层……当然,以袁琛的经验,外界排查无果的情况下,最终还是会想到分局内部,只是这个圈子兜下来,难免浪费时间。

这也是粟桐认为奇怪的地方,用手机引爆/炸/弹非常容易进行排查,信号来源、手机电话卡都是破绽,就算电话卡甚至手机都是一次性的,用完就扔,只要查到信号发射地,目击证人甚至监控摄像头也都防不胜防,炸/弹做得专业,怎么会忽视这一点?

粟桐又继续道,“让痕检将所有的碎片都捡回去,像这样极具有个人特色的□□者一定会留下标记,另外盒子上的快递单号跟齐新宇的个人关系网也要查,你们中队先着手,我回去就打报告要求分局中队协助调查。”

像这样的案子若是市局完全接手,碍于纪律,袁琛他们不能干预,可浮躁的氛围中去处理其它事务,又会导致更多的漏洞或意外。

人心是肉长成,能居中调停,让分局中队也参与调查最好,袁琛跟齐新宇有交情,但这种交情还没达到需要回避的水平,再说市局也缺人手,粟桐掂量了一下,觉得这报告打完不亏。

袁琛看着粟桐配合痕检,很快将整个现场搜查了一遍,身影精干利索,难免想起当年她刚来警局报道,一副稚气未脱的模样,两颊有肉双眼敞亮,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小上不少,性格谈不上内向只是话不多,大部分时候都得靠同事主动搭茬。

那会儿袁琛也只是个普通探员,粟桐学长,负责带着她,对于粟桐,他曾经不忿过,干刑侦的女同事很少,在大环境的影响下,袁琛也不能免俗,他对粟桐有种轻蔑的态度,无微不至地照顾看着是件好事,其实粟桐跟袁琛都心知肚明,那是种对弱势群体的怜悯。

一个需要人照顾,需要人迁就,需要人时时刻刻担心保护的刑警,原本就违背了这个职业的初衷。

粟桐并没有多说什么,也没有直白地抗议,她参与着最错综复杂的案子,勘验最脏最乱的现场,偶尔因为空间原因,很多男性无法挤进的阴暗角落,粟桐也会毫不犹豫地深入,她谨慎仔细刨根究底,还更富有同理心,而袁琛出于某种脆弱的自尊,并没有给予粟桐相应的尊重。

直到粟桐因重大立功项调去市局,袁琛才发现自己已经被甩下了太远,遥遥望不见粟桐的背影,维护的自尊本质是“小肚鸡肠”,一叶障目反而使他忘记了自己当刑警的初衷。

也是从那时起,袁琛终于看见了粟桐,并非以怜悯的目光,而是敬佩,纯粹的敬佩。

“对了,何支队跟我说李建春在爆炸案后接到了一个电话,与我有关?”粟桐勘查完现场,一边脱手套一边问。

“李教导员确实接到了一个电话,电话内容我不清楚,你要不要亲自去问?”袁琛指了指头顶,“他人在四楼,402室。”

李建春自从受伤之后就调任分局做内勤工作,现在是分局刑侦大队教导员,还提了半阶上来,只是章台区教导员的位置也不好做,四面八方都是压力,媒体屡次拿章台区开刀,说是警察不行,李建春站在政治立场上简直里外不是人。

粟桐来敲门时直接把打瞌睡的李建春吓出一个激灵,他的派头有点像何铸邦,只是年纪还没到,看脸很友善,一点不像个警察,见是粟桐推门便灌着咖啡喊头疼。

老战友之间没什么规矩,粟桐的腿稍有恢复还不能久站,她直接坐到李建春对面,“什么事神神秘秘,还非要我过来当面说?”

“是‘校长’打来的,”提起这通电话李建春的脸色瞬间铁青,“他说郑光远跟齐新宇都是他送给你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