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9章(1 / 1)

“血腥味好重。”郭彦的警惕心一下子就上来了,“这里又不是第一现场,外面没有血那就是里面的伤员很多,我们的人有这么多受伤的?”

既然是要屠村,那就没有为对方治伤的道理,郭彦肯定会默认卫生所里的都是自己人。没道理自己人会伤成这样,更没道理将外头的事都清扫干净了,还闭门锁户,将院子门关得严严实实,一点风都不透。

就在郭彦即将反应过来之际,粟桐第一时间塞住了他的嘴,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直接抵住了舌头,关节活动也受制,吐都吐不出来,紧接着她手按在郭彦的枪套上往下一压,方寸之间的细微动作,加上郭彦矮小,后面站着个人高马大的闻皓进行遮挡,完全没有被人发现。

郭彦也不是个省油的灯,粟桐这一举动几乎在告诉他“我们就是有问题,一旦你踏进这扇门,九死一生”,奋斗了一辈子,郭彦好不容易才拥有现在的一切,他肯定不会束手就缚。

枪拔不出来他就去拔刀,谁知又被粟桐抢先一步,摁住他的手腕向下掰,手掌手腕与手臂之间拧成一个畸形的夹角,郭彦连撒力都来不及,骨折的动静掩在开门的声响后,他整个人向前栽,踉跄着闯进卫生所。

而这一切发生的时间不超过半分钟。

聚集在卫生所里的人大部分都是劫后余生,警惕性极高,一点风吹草动都会全身紧绷,郭彦踉跄着闯进来时十几把枪同时拔出,对准了门口,而郭彦带来的人尚未被惊动,可以说猝不及防间被包了饺子。

粟桐单膝压在郭彦的背上,将他单手反缴,同时吩咐仃去除郭彦身上的所有武装,“让闻皓告诉所有人,现在卫立言大势已去,Ken先生也是自身难保,他们要是放下武器还能保命,继续抵抗只能是死路一条。”

敌我双方都有枪,人数上虽是我方占优,但其中有一部分是伤员,并且刚刚经过一番恶战,短时间里还没有恢复过来,真动手恐怕两败俱伤。

劝降的话郭彦说是最好,其次闻皓,这些人毕竟是郭彦带来的,自然更听他的话。

可是郭彦挣扎得非常厉害,水泥地如此粗糙,他却顾不了疼,脸在灰尘与沙砾上摩擦,擦出了血……犯罪分子的抵抗情绪如此激烈,粟桐根本不可能让他脱离控制。

这是将闻皓穿在架子上炙烤,一旦这话出口,不仅仅是卫立言的人,整个外角南都会知道他是个叛徒,可要是不开口,剑拔弩张的氛围中只要有一个人绷不住走了火,瞬间卫生所就会变成战场,该死的会死,不该死的也会受到牵累,就连闻皓自己都很难全身而退。

思索片刻,大概是死一般寂静的氛围中传来压动保险的声音,闻皓深吸一口气,将仃传过来的话又重复了一遍,他的身份着实好用,刹那间便引起轩然大波。

忽然,人群中有两个模样颇为凶悍的忽然越众而出调转枪口,就连闻皓都来不及反应之际,便是两声震耳欲聋的枪响,闻皓全身一僵,以往所有的经验都在告诉他这次是避无可避,于是条件反射般脚下生根站在原地动弹不得。

直到枪声消散,闻皓整个上半身尤其是脑袋像浸入凉水中周转不灵,良久才反应过来自己还没有死,反而是刚刚那两个冲自己而来的人中枪倒地。

这两个人皆是胸口中枪,射击方向在闻皓的侧后方,他怔愣着转过头,只见粟桐单膝跪地,手里果然举着一把枪。

“仃,让闻皓乘胜追击,鼓动敌方束手就擒,否则刚刚那两个人就是他们的下场!”粟桐已经放开了对郭彦的钳制,她挺有先见之明,从卫生所离开的时候就要了一把塑料扎带……这种塑料扎带跟东光市的警用尼龙扎带差不多,只是规格大上不少,粟桐用起来非常顺手。

趁双方僵持时,她已经将郭彦的手、脚、膝盖分三段捆成了蛹,而手上的枪也来自刚刚的缴获。

说实话,不到万不得已粟桐并不想开枪,开枪就意味着即便有一定程度的豁免权,之后的内部调查仍会揪着此事翻来覆去的计较,烦人的很,但眼下这种情况只有开枪一条路可以选。刚刚那两人明显是要射杀闻皓,一旦闻皓倒下,其它无辜者包括粟桐自己的性命也会受到威胁,局势将不可逆转。

粟桐这一招杀鸡儆猴很快就收到了成效,所有人都站在原地不敢再有额外的举动,粟桐的射击精度高且十分干练,一个多余的动作都没有,短时间形成了一种心理上的压迫。

而闻皓虽然还没从直面死亡的恐惧中完全回过神,却本能的知道这是一个劝降的好机会,他咳嗽两下找回自己的声音,随后将仃转告来的话添油加醋……其实闻皓也不清楚自己在说什么,等他清醒过来时整个人的身躯都在微微颤抖,面前整肃的队伍已经被打散,武器收缴,卫生所里腾出一间房进行关押,在粟桐的指挥下,一切事情有条不紊。

闻皓本人则浑浑噩噩坐在花坛边上,他的颤抖并不明显,几乎只有自己才能察觉,仃则坐在离他不远的地方,比起当初在神殿吐到昏天暗地的时候,小姑娘明显成长了很多,眼下不见紧张甚至还有闲心看别人的笑话,“我以前就听说过你的威名,几乎是谈起Ken先生就会提到闻皓,论丧心病狂的程度,你们是绑在一起的。”

闻皓苦笑。

“我没想到你这样的人居然怕死,”仃眨着眼睛,颇为好奇地看着他,“这么怕死你还跟着Ken先生,你是太单纯没心眼,还是觉得你在Ken的心里与众不同?”

第258章

闻皓曾经两样都占一点, 他认为自己在Ken心里与众不同,就是一种单纯的表现,只是人不可能一直单纯, 怪也怪Ken先生培养闻皓时所用方法不对, 也不该将吴思明竖立成学习标杆,导致闻皓比Ken更像个人。

既然是人, 就难免会生出些自私的情绪,闻皓也不例外,他本以为自己的快乐、痛苦和恐惧都围绕着Ken先生, 后来才发现也可以为自己, 而这种叛逆心理一旦生根,不仅令他与Ken先生的距离越来越远, 也使得闻皓被压制的人性开始迸发,怕死便是最基础的人性之一。

粟桐没有参与太久的善后任务,既是因为仃不在身边,语言不通鸡同鸭讲, 也是因为聚集在这里的人都很有经验, 不需要粟桐的过度操心。

精神一旦松懈下来,粟桐的目光便开始长时间停留在门口,她像是在等着什么, 却左等不来, 右等也不来。

从卫生所出发到海边的距离比到村口稍微远一点,不过持续下了一整天的中小雨, 海面航船比陆地行车要更加方便快捷,良妲村外的确修过大路直通城镇, 但这大路也只是相较于泥泞小道来说好走一点,车开快了依然容易打滑, 不熟悉路况的话还会一头撞上护栏或者直接冲进河里。

除此之外,大路上也没装几盏路灯,包括良妲村在内的城镇实在太穷,乖乖纳税的人没有几个,就是想剥削,也没办法把人榨两遍,所以城镇掏钱修路就几乎要了老命,根本就装不起太多路灯……这种无星无月的夜晚,车速不敢超过八十。

这种行车速度远比航船来的慢,根据仃从俘虏口中套到的消息,算出两者所用时间的具体数值……相差大概在半小时左右。

粟桐一直看着表,现在已经过去了二十八分钟,另一波人马还没有出现……粟桐耗时耗力将卫生所大门至院子里打扫干净,就是为了让这个陷阱维持原状,而伶与梨花都是老手,敌众我寡的情况下,她们绝对不会贸然行动,而是应该为这些人找个势均力敌的对手。

势均力敌的对手还真不好找,粟桐思来想去就只有卫生所这边聚集的人足够以多欺少,伶跟梨花肯定也会先奔这边而来,在这里等绝对能等到她们。然而时间渐渐流逝,转眼就过去了半个小时,卫生所前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不能在这么等下去了,”粟桐想了想,“小枣儿那边情况危急,最耗不起的就是时间,伶跟梨花也不是任性之人,不管出没出事都会第一时间想办法通知,实在不该像现在这样毫无动静。”

“我也去!”仃一下子就从花坛边上站了起来,她留意门口的时间比粟桐还要久,可以说从坐下来跟闻皓说话开始,仃就没有将视线收回。

小姑娘的忧心被故作出来的矜持束缚在框架中,短暂的激动之后她又咳嗽两声,“只是担心一招错,满盘皆输,跟……她没有关系。”

粟桐;“……”

按理说仃是聪明的,而且相当聪明,属于同年龄当中的佼佼者,除了跌宕起伏的人生历练,还因为年幼时受到的教育,但现在去却将“此地无银三百两”写在脸上,反倒显得她更为忧虑,甚至因此丧失了冷静。

“那就一起去吧,”粟桐点了点头,“带上闻皓,说不定他还有用处。”

话音落下,粟桐向祠堂所在的方向遥望一眼,“也不知小枣儿现在怎么样了。”

自粟桐离开后,祠堂里的氛围愈发压抑,卫立言已经忍耐到了极限,他现在是孤家寡人一个,连Ken都不在身边,相较于其它人的“成双成对”,他就连个相互商量的对象都没有。而面前的穆小枣咄咄逼人,就连法老与卢娜都像是受到了纵容,开始了对他这个主宰的审判。

其中法老的愤怒最为挂相,看来是要拿这件事大做文章……

果不其然,他上来就是质问的语气,“多日不见,卫老板就给我们这样一份大礼啊?”

穆小枣实在过于缺德,她让良妲村的人将扔进来的尸体分为四批,一批是掺和其中的闲杂人等,一批法老的属下,一批卢娜的属下,最后将卫立言的杀手全都堆在门口没去动……当然也是因卫立言的人都身中数刀,死相残忍,村民们不是很想接触。

雨势渐小,转而慢慢停下,空气中开始酝酿血腥味,由浅淡层层积攒,到最后法老都忍不住点一根烟来压一压味道。

卫立言的目光盯着烟头,随着上面时明时暗的火光将心吊起,他甚至想不明白怎么会有人在这种情况下还要抽烟周遭可都是助燃剂,一个不小心烧起来,整个祠堂都会化为火海。

“死得这几位已经跟我多年,”法老这话一开口就是不打算善了的意思,“这种死法可谓窝囊,我若是不能替他们讨回公道,那这老大的位置也就不必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