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他不是卫立言,他只是卫立言手下的一个小头目,雷帝不出面,只派卢娜这个左右手来良妲村还好,他只需要卖七分面子,其他首脑可不像雷帝从来不露面……那这些人登不登记,以Ken的地位,还不足以让他们守规矩。
既然村子仍然对外开放,旁人能进粟桐也能进,她带着仃,就这么大摇大摆的从门口走了进来,仃都因此有些紧张,拉着衬衫下摆,试图挡住腰间的枪套。
Ken正拄着拐杖,监工似得站在道路边缘,看着良妲村的人忙来忙去准备床垫被褥等一应用品,随后他的目光就落在了粟桐身上。
按道理来说,Ken识人无数,比尹茶茶还要高出不少个台阶,在尹茶茶的认知中,她的交友圈比粟桐优秀的大有人在,粟桐并不突出甚至缺乏存在感,而Ken在外角南浸淫多年,见过比粟桐优秀的人更是多如天上繁星,他甚至不该一眼就看到粟桐这个人。
“那个女人是谁?”Ken问身边的保镖。
他的保镖不仅要负责安全问题,有时候还兼任秘书,特别是比较聪明的几个。要知道,Ken养大了那么多孩子,真正聪明的屈指可数,就显得贴身保镖更为难得。
闻皓摇了摇头,“不认识。”
“连你都不认识?这就奇怪了。”Ken示意,“将她带过来。”
论心眼,闻皓不算特别多,但他并不是那种养来挡子弹的弃子,看体型就知道他的地位更高。Ken不管去哪里都会带着闻皓,所以保镖中他算是见多识广的,而闻皓为了证明自己的价值,没有过目不忘的天赋,但做到了过目不忘的努力,但凡和Ken打过交道的人,甚至是周边亲信,他都了如指掌。
粟桐敢露面,就做好了被“教导主任喊去谈话”的准备,很快她就站到了Ken的面前,Ken直接问,“你不是良妲村的人吧?”
等仃翻译完,粟桐才道,“为了听懂你们的语言,我还要随身带个翻译,你就知道我不是良妲村村民了。”
如果说粟桐的出现已经让Ken觉得奇怪,那这一句话下来又加重了他的好奇心,Ken拄着拐杖绕粟桐观察了一圈,“你是从外面来的?为什么这个时候来良妲村?”
“尹茶茶您知道吗?”粟桐问,“隔壁城镇就是尹茶茶的地界,而我是尹茶茶的……顾问,她收到良妲村要被改建的消息后,便派我来参与这次讨论。”
仃一边翻译一边觉得冷汗直流,这句话说得实在不靠谱,自家主人兼老板完全不想参与进这次是非中,更不可能派粟桐参与讨论,谁知道粟桐这么做是安了什么心。
就连仃自己也完全琢磨不透粟桐的想法,这异乡人就像天边漂浮的云,变化无常。
外角南的城镇跟东光市城镇的概念不大一样,外角南的城镇规模普遍很小,一个镇子下面最多只有三个村,每个村还不到五百户三千人。由于城镇规模小,零零碎碎,所以外角南的势力范围才能被各种切割,不会出现一个镇子被两股势力占据的情况,要管理时,最小的管理单位就是镇。
按照轮换规则,Ken是近两个月才开始管理这一片,不过他为人细致,来赴任的路上就已经做过调查,不仅知道尹茶茶这个人,还知道她的身份来历以及势力范围,就连尹茶茶的照片他都搞到了一份。
相邻而不相干的势力经常会因为货物、人情恩怨发生冲突,尹茶茶管理的城镇可以说是一把刀,在雷帝与Ken原本该严丝合缝的版图上剜出了一个洞,之所以双方都不动尹茶茶,一来是因为她所在的城镇又小又瘦,蚊子大点还没有肉,二来也是因为两股巨大的势力中央,需要一个缓冲带。
尹茶茶扮演的角色,就是那条无关痛痒的缓冲带。
Ken知道,这次来良妲村的人不只有雷帝和法老,当然也有各个地方的小头目,只是……一个城镇,这种实力根本微不足道,只要Ken闲着无聊,挥挥手就能铲除尹茶茶,她居然还派人来干预良妲村的事务?
一时之间,Ken猜不透这是对方自信心过剩,不知道天高地厚,还是有其它意图。
“Ken先生,”粟桐毕恭毕敬,“您放心,我们还是有自知之明的,这次到场只是因为良妲村离我们的势力范围太近,几乎毗邻,所以想旁观一个结果,绝不会指手画脚,您不会连一个入场券都吝于施舍吧?”
“当然不会,这位……小姐……”Ken的话没有说完,便听粟桐补充道,“我姓白。”
“这位白小姐既然是尹头领的顾问,良妲村的利益又跟你们息息相关,我自然没有将你们拒之门外的道理,”Ken的虚伪和面子工程被粟桐狠狠拿捏,“只是我现在比较忙,无法安排你的住宿问题。这样吧,你去找良妲村村长,先就地安顿下来,关于良妲村的问题要等两三日后人员到齐,我们才能商定。”
“那就多谢Ken先生了。”粟桐颔首,有礼有节不卑不亢,倒真有点像个过来听谈判结果的顾问。
仃在后面,被她的操作搞得一愣一愣,等走远之后,小女孩才压低声音问她,“你疯啦?!你就不怕Ken派人去查你的底细?”
“Ken这次来良妲村,一共就带了十几个人,他要是路上撞见一个可疑的就去调查,人手比现在多一倍也不够他使唤。”粟桐摇着纸扇,“我看这位Ken先生怕死的很,刚刚跟我说话的时候,都不敢上前,周围还簇拥着一大帮的保镖。他才舍不得用自己有限的人手,去查我这么个小人物的资料。”
“那他可以打电话啊,”仃不敢苟同,“他可是Ken先生,外角南的巨头之一,他身边腾不出人手,总部也没有人可以指派了吗?”
粟桐脚步一停,“他要是打个电话出去调派人手要怎么下命令?查一个姓白的姑娘,叫什么不知道,长什么模样……我不认为能在电话里描述清楚。再说,知道我是尹茶茶囚徒的人不多,满打满算不超过五个,茶茶又多疑,这五个人必然是心腹,而其他人又未必见过我,就算见过我又如何,怎么证明我不是茶茶的顾问?”
本来就是模棱两可的答案,只要粟桐咬死了,Ken就无从查起。
第223章
粟桐打着熟悉周围环境的旗号, 在良妲村里浅浅逛了一圈,由于穆小枣跟琳达妈妈事先叮嘱过,要是看见粟桐这个人, 绝对不能表现出任何一丝的熟稔, 只当她是第一次出现在良妲村。
眼下还留在良妲村的村民,都是千挑万选, 也做好了随时为村子牺牲的准备,心理素质当然非同凡响,既然事先有命令下达, 她们也能做到令行禁止, 果然将粟桐当成个陌生人,在经过她身边时别说逗留, 连目光都不相接。
只是粟桐闲逛一圈下来也没有找到小枣儿的身影。
天色昏暗,良妲村在大部分人已经离开的情况下,透出窗户的灯光并不足以将道路照亮,很多角落是看不清的, 更别说还有院子之类半封闭的场所粟桐无法进去。
十几分钟后粟桐就放弃了寻找, 她让仃去打听了一下琳达妈妈的位置,并在琳达妈妈的安排下,住进了一间平房中。
这间平房的环境当然比村外小马棚好上许多倍, 由于粟桐带来的“随从”不多, 她这间平房的占地面积也相对较小,只有两个卧室。
客厅里的牌位和供奉已经全部带走, 良妲村的人将这些东西视为至宝,属于逃难时不管钱财也要带上牌位的重要程度, 没了这些阴沉沉的东西,小院子也显得开阔起来。
四周灯光寥寥, 本该适合抬头看星星,这两天是阴天,连月亮都不见得能露出边角,所以抬头望去只有一片低迷的黑,天空兴许在视线的尽头,可惜四面的黑暗太过浓厚,难以界定人与天的距离。
仃站在粟桐身后,粟桐静静地观天,她就静静地看着粟桐,海风有点大,周围滞涩黏腻的空气像是被撕开了一条缝,让人能短暂透会儿气,仃已经很多年没有过畅快呼吸的感觉,猝然这么一下,她甚至有点呛到了。
小姑娘在尽量压制喉咙里的咳嗽声,她忍得有些辛苦,这种生理上的痛苦很难靠意志力消弭,粟桐转过目光来看着仃发笑,“咳嗽是什么见不得人的行为吗?”
仃说不出话,她要是张开嘴,咳嗽声就会不受控制地溢出来,而粟桐还不肯放过她,在小女孩的背上轻轻拍了拍,“这里又没别人,我也不在乎你的咳嗽声有多大,没有必要这么为难自己。”
话音刚落,仃又呛了一口风,她感觉全世界都在此刻与自己过不去,咳嗽也是再也忍不住,一瞬间,仃差点将自己的肺都呕出来。
粟桐给她倒了杯水,温热的,嘴里涌上来的血腥气被水冲淡,小姑娘这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她道,“谢谢。”
“应该的,”粟桐一点都没放在心上,“这地方就你我两个人,要是你呛死了,那我会惹一大堆的麻烦上身,更何况我白天刚刚告诉你很多事,你还没消化吸收就死了,我得不偿失。”
仃分辨不出粟桐的话里有几句真几句假,她好像总是懒洋洋半眯着眼睛,不管是胆大妄为,在Ken先生的眼皮子底下撒谎,还是面临尹茶茶的死亡威胁,粟桐都不怎么放在心上,随性的很。
“你,不怕死吗?”仃忽然问,“你没有人力,没有物力也没有势力,在外角南随便什么人杀了你都不用付出任何代价,我要是你就会找个地方躲起来,永远不露面……但你偏偏到处冒头,还告诉我那些话,我真搞不懂你有什么目的。”
“也许你以后会知道的。”粟桐还在摇纸扇,这把纸扇原本在尹茶茶的车里,已经放了很久,边缘很明显的泛黄,仃看着都有点嫌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