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庄语能够通过各种手段了解粟桐也就是“白小芸”,但粟桐对庄语却始终一知半解。
庄语继续道,“我之前告诉过你,我上面还有个姐姐,而十几年前,姐姐被砍死,而爸爸为了保护姐姐脊椎受伤,高度截瘫。”
粟桐趁机将庄语的枪接过,关上保险,重新装回枪套中,随后坐在床边,静静地听庄语继续往下说。
在这个故事中,庄语的妈妈并没有缺位,她是个女企业家,谈不上非常能赚钱,但她控股的网厂每年效益都不错,家里出事之后,也是靠她撑着。
其实从庄语姐姐能够参加三所高校联合举办的运动会时,粟桐就知道她家境不错,普通学校也就是校内运动会玩儿个热闹。
原本以为属于一个家庭最大的不幸已经过去,谁知庄语考大学的那一年,先是她爸爸因为常年截瘫缺乏运动导致血脂过高,心梗去世,后来她的妈妈也被人活活烧死在车上,而凶手正是庄语的堂哥。
庄语的堂哥只大她三岁,原本已经考上了重点高中,然而刚上高中没两个月,就交上了几个朋友,先是学会了抽烟,然后酗酒,一年后就被学校开除。
这原本还不算大错,至少不是丧心病狂能入狱的大错,加上他家教极严,为了让孩子收心,直接将他送出市,送到了庄语家里。
原本说的是庄语家里有个截瘫病人需要照顾,庄语住校,她妈妈又要挣钱才能供女儿读书,给丈夫治病,就算请阿姨,也得家里留个亲人看着比较放心,毕竟那段时间什么阿姨虐童、保姆毒杀老人的社会新闻层出不穷。
这事两全其美,一来庄语家里有了人手可以帮忙,二来庄语她堂哥也能摆脱原来的恶劣环境,先是少喝酒,然后思量着戒烟,再过两年复读或者上职业学校,还是有出路的。
庄语堂哥也试图学好,酒戒得很快,三个月就不再喝醉,半年就连啤酒都沾少了,烟瘾比较大,都是去屋外抽,两天一包的频率也不算高。
半年后,堂哥的同学再次联系了他,也就是从这一次联系开始,所有事情都开始急转直下。
联系上的第二天,堂哥就跟同学出去吃饭,到半夜十二点才烂醉回到家,吐得遍地都是,嫌轮椅上的叔叔碍事就一脚踹开,庄语的爸爸倒在地上躺了整整一夜,直到九点阿姨上班。
阿姨想打电话告诉女主人,却被庄语的爸爸拦了下来,说是孩子年轻,难免疯狂,一次的留情之后,便是无数次变本加厉,堂哥开始翻抽屉,砸保险箱,电视、挂画、茶壶……但凡是家里值钱的东西都被他卖了,为的是毒品。
半年努力,十天就化为流水,他还染上了冰/毒!
那时庄语的妈妈还在外地谈生意,原定出差是一个月,要跑三个地方,结果半个月就回了家,先是劝,然后是赶,把堂哥的父母都叫了过来,之后送去戒毒……庄语堂哥从戒毒所逃出来的第一件事,就将他叔母锁在车里,一把火烧成了灰烬。
粟桐:“……”
她本以为自己已经算是不幸的,很小的时候就没了父母,而父母的过世又带来了很多其他不幸,但是相较庄语,至少还有几分平整,不至于刚从坑里爬起来,又摔回坑里去。
这段回忆对庄语而言非常痛苦,粟桐倒了杯水给她,庄语也迟迟不接,粟桐发现她的手在微微颤抖,便没有勉强。
庄语是个很骄傲的人,她肯定不想在粟桐面前示弱。
等过了一会儿,杯子里的水已经不冒热气,庄语也逐渐冷静下来,粟桐才轻声开口,“你怕我跟你那堂哥看齐,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分出个叛徒小队来?”
庄语被“叛徒小队”戳中,明明还沉浸在悲伤的氛围中,却又忍不住笑出了声,整张脸都有些扭曲,落了个哭笑不得的表情。
“我发现你这个人也挺没良心的,刚刚还在情真意切的难过,这会儿又能笑出来。”粟桐盯着庄语有些好奇,“你的情绪波动一直都这么大吗?”
“‘也没良心’?除了我,还有谁也这样?”庄语喝了口水,有些好奇地问。
刚刚还剑拔弩张的气氛忽然就缓和了下来。庄语拔枪对着粟桐,更多的还是以诈她为目的,枪里子弹虽已上膛,不过第一发是空弹,就算刚刚庄语手抖走火,也要不了粟桐的命……粟桐从她手里把枪夺过来的时候,就知道少了一颗子弹。
“以前经常会有人这么说刑侦一大队的队长,”粟桐以“她”来称呼自己,“有人说她好撩拨好怀疑,却又没心没肺。”
庄语好奇,“刑侦一大队队长不就是粟桐,你跟她很熟?”
“废话,我是她下属,不是朋友也是朝夕相处的同事吧。”粟桐旁观自己这短短前半生,想了想又道,“比起粟桐其实你更像二队队长秦织萝,粟桐她……没有你认真。”
庄语沉默,当“校长”在东光市被捕的消息传过来时,她曾一度敬仰过粟桐,只是东光距离盈州太远,周围没有一个熟悉粟桐的人,她工作又太忙,生活上还有一堆烂摊子,所以也就敬仰了几个小时。
结果下一次听闻“粟桐”这个名字,就是上头拉着她单独透露,说东光市有“方舟”的消息,粟桐疑似被‘方舟’在市局的卧底所杀,而凶手潜逃外角南,他们会派一个叫白小芸的刑警去外角南,而自己则要配合行动。
并且还警告庄语,说粟桐被杀的消息需要严格保密,除了她跟白小芸,谁都不能告知。
因为涉及“方舟”,干系太大,所以什么“粟桐被杀,凶手潜逃”就是个让庄语配合行动的借口,半真半假胡说捏造就够了。她们去外角南只要做个简单调查,内容包括郑光远以及校长的部分残余势力,随后就会回到国内,将情况向上报告。
谁知东光市真就有人到了这里!掰扯出来的谎言居然得到了佐证,一时之前千丝万缕的关系在小小酒店中裹缠成团,谁也扯不出最里面那根线头了。
第183章
见庄语已经恢复了一些精神, 粟桐才小声道,“给你说说二楼的情况?”
庄语点了点头。
“蔡士德的确受了伤,伤在这里, ”粟桐压了压自己的左腹部, “皮外伤,出血量不少, 应该没有伤及脏器。我判断造成这种伤口的是刀刃之类的利器,当然,我非近距离观察伤口, 也有可能出现偏差。”
除此之外, 粟桐还告诉她二楼除了蔡士德外,还有两间房很可疑, 停电没多会儿,他们就开门查看情况,可见凌晨还没有睡觉,并且对周围环境高度敏感。
庄语听完才道, “我观察到的东西没有你多, 跟你分头行动的这段时间里,我除了拿到你的资料外,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只有回房间的路上被拦下, 刚刚你也看见了。”
拦住庄语问话的女人叫欣兰, 今年五十二岁,来角南的目的不明, 但目前为止没有异样,能在这个时段拦住庄语, 据她自己所说,是因为年纪大了又处在更年期, 经常失眠睡不着,正看书时停了电,才想开门出来看看。
这理由乍听起来好像没什么毛病,粟桐沉吟道,“她没震惊于你这个时间点怎么还没睡吗?”
庄语回想片刻,“没有。”
就在回想的时候,她自己也砸吧出了一点不对劲。
凌晨四五点,一个穿深色衣服的人在走廊中闲逛,就算是为了停电这件事去找前台问个明白,当庄语的脚程未免太快,停电的全过程不过几十秒,庄语竟然能够做到一来一回,还跟前台交涉完毕?
欣兰看起来是个优雅睿智的成年女性,再怎么也该问一句吧,完全不提是什么意思,根本不在乎,还是已经猜到了原委?
庄语越想越觉得不对劲,甚至有点头皮发麻,她下意识抽出床头柜里的纸笔,想记些什么,结果顿了半晌,又将笔记本塞回原处,摊开那张酒店里的人员名单,在“欣兰”两个字上着重画了几笔。
“我在想,蔡士德伤成这样,肯定是有人向他动手了,没能要他的命,也没有趁他受伤后继续补刀……这个动手的人是不是已经死了?”粟桐托着下巴装深沉。
“死在酒店里?”庄语一开始觉得不可能,这酒店里人虽不多,但也是公共场所,温度这么高的夏天死了一个人,不管藏在哪儿,只要一两天那味道就足够惊动附近派出所。蔡士德那么狡猾,不可能犯这种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