粟桐、张娅以及最初就在火场附近的刑警对火势进行了第一轮的控制,随后何铸邦又拨了些人手过来帮忙,再加上这些学生,火势终于在达到巅峰之后逐渐熄灭。
食堂的大门以及大门向里大概一两米经过高温炙烤,有些变形和焦黑,比想象中造成的损失更少。
参加救火的人多,就要防止浑水摸鱼的角色,尽管纵火犯已经带上了手铐有专人监视,只不过这种程度的犯罪,以及这么长时间在学校里潜伏的势力只有一个人会冒险销毁证据?
今天的市二中真算得上无比热闹,六点左右是110,六点半左右是120和119,参与救火的人中烧伤的没几个,即便是烧伤,也大部分是被火星溅到皮肤,起了点水泡,一两个是头发被高温燎卷了。
烧伤的不多,烟却很大,不少人吸入浓烟,呛得死去活来,幸亏食堂周围并非封闭环境,发现有谁的状态不对,刑警队的人会马上过来强行把他拽下去否则光窒息就能弄死几个。
一群学生坐在花坛边上排队,接受医生的检查,严重的已经吸上了氧,好在严重程度也有限,按医生跟护士的说法,别瞎折腾比什么都强。
粟桐还在现场指挥。她已经让所有人都暂时撤了出去,在老校区附近拉上了警戒线,另让三个民警在周围巡逻,如果发现可疑人员,先逮住再说。
安排好这一切,粟桐才乖乖走到救护车前,让医生检查。
她在火场呆了很长时间,衣服边缘有些焦痕,发尾也被火星燎到了一点,脸上都是烟灰,只有一双桃花眼是干净的,只是眼角一直压着,即使旁边的人不清楚发生过什么,也会觉得她好像很伤心。
粟桐静静坐在花坛边上,她是最后一个接受检查的,过程中始终在咳嗽,医生怀疑伤到了肺部,要送她去医院检查粟桐也没有反抗,只是她有几句话要跟何铸邦交代。
医生看她状态还好,意识清楚,肺部没有哮鸣音,只是咳嗽外加声音沙哑,粟桐的职业特殊,可能有重要的事情要说,所以点了点头。
几分钟后粟桐就如约上了救护车,张娅想跟,被粟桐拒绝了两次,让她留在这儿找个地方审讯纵火犯,张娅嘀咕着“官大一级压死人”,最终还是没拧过粟桐。
市二中靠第一人民医院更近,粟桐躺在床上吸氧,初步诊断肺部有轻微灼伤后的炎症反应,可能需要打点滴,她这会儿才后知后觉从嗓子眼到胸口都有点疼,咳嗽时半个肺像是要卡出来。
“医生,能去三院吗?”粟桐忽然开口问,“远一点也没关系。”
第133章
这是患者主动要求, 粟桐也没说明原因,说不定三院有她完整病历或者相识的医生,更有利于治疗, 所以绕了个远路, 救护车还是将她送到了三院。
粟桐是个熟面孔,有医生跟护士看见她又进来了还会打声招呼, “粟队,你这才出院多久啊?又惹什么事了?你家副队呢?”
粟桐在三院一向是以随和著称,换药挂水都很配合, 有时候去她病房里还能咬着糖出来, 今天不知为何有些不对劲,旁人说话也不理, 完全活在自己的世界中。
粟桐有些怕扎针,平常她都会死死盯着护士,偶尔护士年轻,扎得疼, 她还会倒抽一口凉气, 大家都是熟人,护士都准备好跟她聊天,扎针时分散注意力, 然而粟桐只是面无表情地低头看了一眼, 见针插进去已经固定好,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护士:“……”
粟桐让她的话直接落了地, 而刚刚她问得是,“粟队, 你要不要洗把脸?”
粟桐经过烟熏火燎,脸上没多少白净的地方, 洗把脸,人至少没那么难受……粟桐谈不上爱漂亮,平常也会将自己打理地干干净净舒舒服服,今天这是怎么了?
输液室的角落里,粟桐的目光落在窗外一只小麻雀的身上,她脑海里装满了昨晚到今早发生的事。
粟桐有一种强烈的直觉,穆小枣在骗她,卧室里的血、穆小枣的失踪都是在骗她,从几天之前就有了预兆,还有,自己见过小枣儿出手,夜深人静,她不可能遇袭时一点动静都没有。自己昨晚虽然睡着了,但睡眠很浅,只要听到动静就会立刻惊醒救援。
粟桐是第一个到现场的,那时房门紧闭,门把手上没有沾血,楼道里同样干净,没有任何拖拽重物的痕迹,卧室里那么大的出血量,即便不属于同一个人,也很难在短时间内进行止血,那走过的地方如何避免沾染。
一边撤退一边打扫?未免多此一举,况且教职工宿舍是老旧的架构,楼道里积压着灰尘,只扫走血迹而不破坏灰尘,这是完全不可能的事。
除非所有一切都是假象,是一个为了让穆小枣失踪的假象。
“可是……为什么要瞒着我?!”粟桐的心跳得飞快,牵动呼吸系统里的灼伤,咳嗽声压都压不下去,周围人都怕她是什么重病,还有家属用一次性水杯给她倒了温开水。
粟桐拎着吊瓶,找了个狭小安静,周遭没人的空间,给留在市局的探员打电话,让他帮忙查一下整个东光市最近发现的尸体,哪怕是无名尸,并将消息立刻发过来。
电话那头没有多问,今天发生的事太多,兴许队长掌握了什么线索。
粟桐说得“这几天”是从认识朱简那日开始算,一直到两天前为止,穆小枣是在两天前跟自己逛街时,第一次让人感到有些不对劲。
时间范围掐得很小,东光市很大,各个村镇、区加起来每天都会死人,绝大部分是自然死亡,只有很小的一部分是出意外或“死因不明”,所以粟桐要的东西很快就发到了她手机上。
市局的调阅权限很高,能覆盖整个东光市所有分局,等粟桐重新回到输液室,她所有的怀疑都已经得到了佐证。
就在她爸爸的忌日,那个何铸邦家里大团圆的晚上,李兴楠被人酷刑折磨致死,尸体扔在章台区分局门口。
验尸报告上说,李兴楠十根手指全部关节都已经骨折,牙齿被人用细线一根根锯穿牙龈,每颗眼珠子里都扎着七八根牛毛细针……他生前遭受的酷刑寻常人受一下,不死也得疯一辈子。
李兴楠是探路人,即便已经做好了牺牲的准备,也不该遭受这样的非人虐待。
而他又是调查“港口仓库事件”的卧底,他一死,这根线就处于摇摇欲坠的状态,除非有人能够续上。
穆小枣在角南就有多年的卧底经验,在分局当了刑警之后,也时不时执行类似任务,所以她大部分的简历都处于空白状态,再加上她跟郑光远、朱简都有关系,眼下是最好的“继承者”。
粟桐也知道,穆小枣再有经验,也抵消不了一件事……她的刑警身份是张名牌,未曾有任何遮掩,以前能够做卧底一来是军方将她捂得严严实实,二来那会儿她初出茅庐,是张崭新的面孔。
现在就算市局帮她制造好所有的假身份,东光市也有一大批能认出她的犯罪分子,做整容手术还要恢复期呢,根本来不及,这种状况下穆小枣要冒多大的风险才能证明自己?
正如粟桐推测,整个房间呈现出来的狼藉都是穆小枣布置,血大部分来自血包,小部分来自穆小枣划伤的手,她不该让粟桐知道这件事,但于心不忍加上她需要粟桐做个外援,所以穆小枣故意留下了破绽,否则粟桐不会这么快发现这是个圈套。
穆小枣相信她不会冲动行事,自家队长虽然看起来好像做事缺乏条理,让这秦织萝这种“计划”派头疼到想杀人,其实粟桐早就预定好了每一件事的退路,她不会拿别人的命去冒险,也不会轻易拿自己的命冒险,除非万不得已。
今天凌晨四点四十五,郑光远站在教职工宿舍的楼下,他是翻墙进来的,翻得就是那条老校区被穆小枣磨平玻璃碴的墙头,如果粟桐当时没有急着抓人,而是先在老校区徘徊一圈,她甚至能看见郑光远踩在墙头留下的脚印。
市二中虽说有犯罪集团的人,占比只是千分之一二,其它不过是些受蛊惑的学生,还有毫不知情,埋头工作跟学习的无辜人等,所以郑光远不可能光明正大将车开进学校。
他是来接穆小枣的,却对穆小枣所做的事袖手旁观,当他这位师妹穿着染血的衣服出现在面前时,郑光远也只是冷冷打量了她两眼。
穆小枣的样貌并不像粟桐那样锋利冰冷,所以会让初次见到她的人,错认为她和善好说话,只是穆小枣不能沾血,她身上只要有红色元素,整个人的气质就会有所改变,连郑光远这种经验丰富的杀手都想要避其锋芒。
“你可花了不少时间,”郑光远看了看腕表,“比约定中晚了半个小时。”
穆小枣窄长的双眼皮从中间挑起,她在开水房里洗了洗手上的血,“才半个小时,早知道是你来,我应该打个电话给市局,张口子捕你这条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