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1 / 1)

她也开始怀疑粟桐脑子坏掉了。

火锅店里人多, 菜却上得不慢, 很快七七八八堆了一桌,粟桐刚开始还在清水碗里意思一下, 后来就顶着穆小枣的眼神光明正大,穆小枣简直想将辣椒油滴她伤口里, 不疼得死去活来,粟桐不长记性。

穆小枣忽然凉凉地提了一句, “我的医嘱里也说清淡饮食,吃得药似乎忌辛辣油腻。”

粟桐的动作猝然一停,她沉默着将自己的空碗贡献出去,也倒满清水,端正放在穆小枣的面前,然后开始每一筷子都涮过面前的清水碗,等水中红油浮起一层,还招手让服务员换个新碗再添点清水。

穆小枣这句话除了想让粟桐改邪归正,也是想试一试……她不知道自己在试探什么,可总觉得已经试出来了。

粟桐心细,却细不在与人相处上,所以当初穆小枣送她东西时,她才会诚惶诚恐,怕找不到穆小枣真心喜欢的东西,怕还不上这“一礼之恩”。

可是穆小枣没有这样的顾忌……粟桐对她总是比对别人上心些。

“粟桐,我问你件事,”穆小枣向来堂堂正正,说话会盯着别人的眼睛,这会儿她自己先低垂目光,看着重新开始沸腾的火锅道,“你是不是……”

话还没有说完,粟桐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是何铸邦打来的电话,不接不行。

“何虫死了。”何铸邦开口就是这一句,“被人谋杀。”

何虫身上的案子也不小,跟踪并持枪袭警,另外还参与贩毒,时间不短,从手里出去的量很大,刑警这边查完缉毒那边也想从他嘴里套出点消息,所以何虫还在看守所里关着,没有移交。

何虫是在看守所里被谋杀的。

市局从08年后就没出过这么重大的事件,而08前也只是两三个嫌疑犯在夜里或上吊,或吞下自己的手指窒息死亡,多为自杀,那时摄像头还不普及,有很多死角,民风又彪悍,才导致这种情况,十几年过去,竟然会有嫌犯被谋杀?!

粟桐忽然觉得自己这顿火锅到头了,要是查不出凶手,职业生涯估计也要跟着到头。

“怎么了?”穆小枣见粟桐脸色不对,直接将火关了。

粟桐轻声道,“何虫被杀。”

“你在跟谁说话呢?”何铸邦在电话那头问。

“副队跟我在一起,问出什么事了,”粟桐说完又道,“我现在就回一趟局里。”

何铸邦赶紧制止她,“别……何虫是你抓回来的,我才打电话通知你一声,你们一队现在要么残要么伤,都给我好好养着不要轻举妄动,我已经让秦织萝接手。”

“二队人手够吗?我让纪渺那一组协查?”粟桐提议。

“好,我跟小秦说一声。”何铸邦又道,“你给我好好养伤不要折腾,休息完这两天立马回市局,你手里的案子还没结,又给我搞来另外两个大麻烦……刘雨欣已经引起了市里的关注,局长也在盯着,你要做好心理准备。我先挂了啊过两天记得回来吃饭。”

何铸邦倒是一点也不拖沓,说挂就挂,连个“再见”“拜拜”都没给粟桐留下。

粟桐看着暗下去的手机屏幕苦笑一声,“老何不让我们回去。”

老何的顾虑也在理,粟桐毕竟是刑侦一大队的队长,除了查案她还有其它事要负责,包括上下统筹甚至不少行政文件,粟桐看着是一天到晚在忙案子,可也抽时间将这些零碎都打理好,没有她在市局撑着,何铸邦简直忙得老腰都要断了。

他让粟桐好好养伤,就是希望她尽快痊愈,要将何虫的案子也交给一队负责,粟桐估计不久后就要与世长辞。

“那你是打算回市局还是回医院?”穆小枣问,“我是建议你再回医院呆一天,正好我明天也能出院,至于刘雨欣……你在医院又不是消息闭塞,想到什么都可以让张娅跟徐华去查。”

“那就回医院再躺一天,”粟桐也不是个死犟脾气,更不打算英年早逝,“我有一个想法初具雏形,是关于刘雨欣的……她的自闭症算是比较严重,跟人完全无法交流,但犯罪集团将她当成储存器,肯定有读取档案的方法。”

“你是想找一找这个方法?”穆小枣问,“有方向吗?”

如果没有方向,那就是大海捞针,还是在好几个海里同时捞针。

“有是有,不确定。”火锅原本就已经吃到尾声,何铸邦一通电话又让粟桐没了胃口,所以这时正在用筷子戳盘子中的冰,听冰块相撞发出的动静。

粟桐继续道,“能挖开人脑子的,要么是神经科医生,要么是精神科医生。”

刘雨欣这种情况,神经科医生肯定派不上用场,脑子不会说话,翻开头皮也没什么用,那就只剩下精神科医生。

粟桐还记得顾祝平当年就是精神科医生,后来又去国外进修了心理学,回国后才创办了自己的工作室,而据他所说,国内不少精神科医生兼任心理咨询师。

于是问题兜兜转转,又像是跟木天蓼小区、市二中合并到了一起是谁在背后教唆操纵这些青少年,是谁对刘雨晴进行了错误引导?甚至可能加重过她的自闭症病情?

“如果我们短时间挖不出罪魁祸首,就得自己找一个专业知识过硬的来帮忙。”粟桐笑容里掺杂着几分要坑人的狡黠,“我让顾祝平过两天来何叔家吃饭。”

道德和法律的包围圈已经垒好,就等顾祝平往下掉。

穆小枣看着粟桐:“跟你相识可真倒霉,得随时做好被坑的准备。”

粟桐;“……”

她一时难过,“小枣儿,你这么想我啊?”

“但是人人都愿意被你坑,说明你值得这份信任,”穆小枣刚刚的话没有说完,偏要等粟桐难过了她才接着道,“所以队长,你什么时候也坑坑我。”

“啊?”粟桐觉得自己是个痴呆老人,没能懂穆小枣话里的意思。

穆小枣也不再多说,她只是笑着指向店里的前台,“该去结账了吧?”

粟桐放下戳冰块的手,“刚吃饱休息会儿,饭后运动对胃不好。”

她一个常年被胃病困扰的人,居然脸不红心不跳地强调“饭后运动对胃不好。”

这顿饭本来就吃得晚,火锅不是快餐,加上饭后休息的时间整整用了两个小时,等回到医院已经晚上十点多,粟桐打着哈欠,在病房门口跟穆小枣告了别。

粟桐有些依依不舍,像这样的清闲日子不多,她跟穆小枣像是约会,逛街吃饭,然后送到“家”,她倚在门前,看着穆小枣的病房门关上,走廊里的风柔柔吹着,粟桐低眉轻轻笑了一声,随后也回到了自己的病房里。

天气无常,早上下的雨接在了晚上,有如瓢泼,声势大的吓人,雷落的时候整个窗户都在嗡嗡作响,雨点子炸在玻璃上有拳头大,粟桐没有拉窗帘,她倒了杯水,静静坐在病床上,目光透过雨幕看着外头的灯火,只觉得安静又喧嚣。

如果说之前往分局里寄炸弹,炸死一名缉毒警察只是威胁,那在市局的看守所里杀死一名重犯,就是□□裸的宣告我们的势力不比你们市局小,我们能深入的地方也不比你们警察少,查来查去,就是引火烧身,今天只是一名重犯,明天就有可能是任何人。

粟桐是真的没有想到东光市里竟然盘踞着这样一个犯罪集团,他们是什么时候形成的?形成多久了?由谁主导,目的是什么一概不清楚。

现在唯一知道的是集团内部也不稳,正在内讧当中,而越是庞大的帝国,一旦起内讧就非一朝一夕能够解决,所以才出现了这么多的漏洞,并让粟桐看见了巨兽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