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舒城在她这懵懂模样,叹了口气,掰开揉碎地道:“师姐今天为什么要来观看校园的路演?”

陆昙回答得十分正式:“听说《不如初见》是一部讲述爱情的电影,我想学习,也想知道阿盏怎么在角色里诠释喜欢。”

毕舒城哭笑不得:“您是叫我来陪您学习爱情的?”

“这只是一方面。”陆昙沉了一会儿,又道:“另一方面是,我想见见她,哪怕只是以看台观众的方式,我好几天没有见到她了。”

总算等来重点的毕舒城耐心地引导:“那师姐为什么会想见温盏姐?”

“想见还需要什么理由?”陆昙莫名其妙:“想念自己的老婆不是件理所应当的事吗?”

“可是温盏姐很快便不是您的妻子了。”毕舒城追根究底地道:“那时候您还会想见她吗?”

陆昙随着她的追问陷入思索。

“您回不周山探清真相,只是因为在乎温盏姐是您的恩人吗?”

“您那天在饭店那么着急地闯进去,只是因为温盏姐是您即将解除婚姻关系的妻子吗?”

毕舒城一句接着一句地道:“师姐,您做这些,从来都不是义务啊。”

“不。”陆昙在毕舒城的话语中,似乎找到了一点梳理感情的线头:“因为她是阿盏,仅此而已。”

“那温盏姐在您心里为什么成为了独一无二的那一个?”毕舒城继续道。

陆昙忽然如开窍一般,双目中闪烁着清晰的光:“因为……喜欢。”

毕舒城拍了下手,道:“对嘛,师姐总算搞明白了。”

陆昙这才顿悟,原来自己一直没闹明白怎么表达的喜欢,是因为从最初便搞错了顺序。

曾经是温盏带着她一步步去学习经营婚姻和维系感情。

她那时候将温盏的要求当作任务去执行,却忘了温盏的那些要求,出发点都是喜欢,而后来,不需要温盏再去引领和主动要求,她的自觉和挣扎也是因为……喜欢。

怎么就执着于行为本身,而忘记自己的初衷呢?

思及此,陆昙被自己蠢笑了。

毕舒城看自家师姐的神色便知道不用再多言,换了轻松的话题道:“说起来,师姐之前有看过温盏姐拍的戏吗?”

“有。”陆昙解决了多日来的困扰,心情也明快许多:“她拍的戏我都贡献过票房。说起来,《散满星河》我还没来及看,改日我们可以一起。”

毕舒城面带讶色:“之前都是您和温盏姐一起去看的吗?”

她以为陆昙的性格并不会在意这些小事,未曾想,获得了截然相反的答案。

“不是,阿盏顾及着我的职业。无论是路演还是包场请朋友看,都不会带上我。”陆昙解释道:“我都是自己一个人去电影院看的。没让阿盏知道。”

她那时候既不理解温盏为什么有这样执拗的坚持,也糊涂的将自己偷摸去影院观影的行为归结于想更深入地掌握温清沅此生的情况。

如今想来,却觉得有些可笑。

七年里,她分明早早将感情交托至温盏手中,偏偏口是心非,死鸭子嘴硬。

“师姐,您实话实说,当时偷偷看温盏姐的电影有什么感觉?”毕舒城兴致很高,手上虚虚握拳像是拿着话筒,举到陆昙面前。

谁知陆昙却弯起狭长的眼尾,轻声道:“秘密。”

是什么感觉呢?

这七年陆昙不敢细想,如今坐在后排边角,陆昙才在黑暗里稍稍释放自己。

屏幕里的纪之繁热情似火,对因患病而有些封闭的秦娰有无限的包容。

陆昙看着电影中的情节,不知怎么的便想到自己。这七年里,温盏对她也是倾尽所有感情,用永远乐观的,积极的态度去带动她。

电影里,明艳动人的姑娘和自闭的女主一起在海边做贝壳塔。

观影席上,陆昙想起她的阿盏和她站在山间,将蒲公英的飞絮吹到她睫毛上,笑得前仰后合的场景。

电影里,纪之繁趁着秦娰睡着,偷偷地吻了下秦娰,开心得像偷了腥的猫。

座位上,陆昙想起温盏每一次主动来牵住她的手,想起缠绵时温盏那一声声娇软的“我教你啊”。

故事的最后,阿尔兹海默症患者秦娰短暂地恢复记忆后又再次忘记她的妻子,纪之繁却似乎习以为常,将二人的结婚照偷偷收好,再一次作为陌生人重新开始与秦娰的相识。

现实里,陆昙却被纪之繁偷偷抹去眼角泪水的那一个小动作刺得心口一涩。

她想起递交离婚申请那天,温盏头抵在母亲肩头低低抽泣的场景,后知后觉的痛掀起惊风巨浪淹没掉她努力维持的平静。

电影里的秦娰无论是不是出自自愿,都辜负纪之繁良多。现实里,是她对不起温盏。

“师姐……”毕舒城小声喊她。

陆昙从沉思中回神,目光落在毕舒城递来的纸巾上:“谢谢。”

电影已经结束,室内逐渐恢复明亮,周围人开始了小声的讨论。

陆昙的情绪稍稍平复一些,注意力重新回到台上,主创和演员已经陆续上台,在台下观众们的呼声中,一一介绍自己。

陆昙在嘈杂中骤然开口:“你刚才问我偷偷看她的电影是什么感觉。”

毕舒城闻言,疑惑地望向她。

陆昙没掩饰自己看到温盏那一刻红了的眼眶,道:“骄傲。可现在……似乎又多了一点其他的情绪。”

“什么?”毕舒城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