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神仙面露无奈,又细细看了看她手上刚刚被消毒过的破口,耐心地问:“手还是很痛吗?”
手上的小口子哪会有什么感觉,真正因寿数将尽而撕扯的灵魂深处的痛意却不能对老神仙提起。
所以温盏窝在老神仙的怀里,示弱道:“还是有一点。”
她声如蚊呐,带着一股嗔意,陆昙愣了一会儿才意识到面前的姑娘只是在同她撒娇,不禁失笑。
“我疼你还笑?”温盏用额角蹭着陆昙的颈窝,无事生非的语气。
“我的错。”陆昙却顺着她道歉,而后小心翼翼地捧起温盏的手,用唇极轻地衔住温盏指尖的伤口:“这样会不会好一点?”
温盏抬起头很是受用:“还要多一会儿。”
老神仙微微撤开一点,对着温盏的手指吹了吹气,温柔地哄道:“给老婆吹吹,就不痛了。”
她是那样认真,语气虽然平静却没有丝毫的不耐烦,反复吹了几次,又重新轻吻温盏的指尖,眸中盛满缱绻,像是在呵护稀世的珍宝。
温盏眨眨眼,压下眸底的酸涩,只想将老神仙这模样深深刻进自己的脑海里。
这样无论她的孤魂归于何处,都不会觉得太寂寥。
她终于明白当初陆昙面对魂飞魄散之前,那对她的依恋与不舍。
可她还是学不会陆昙的克制,她没办法压抑自己的心意,更做不到像陆昙那样,在离开前沉默着放她走,甚至恭喜她脱离苦海,祝福她往后无忧无愁。
她只想紧紧地抓住陆昙,就像现在这样,扎在陆昙的怀抱里不分开一丝一毫。
“我爱你,陆华优,我真的很爱你。”温盏凑近老神仙的耳边,将自己的心意准确无误地传达给自己的爱人。
陆昙没有回应温盏,却一点点将她的腰身收紧,力道足能让温盏体会到那克制到极致的心意。
“咳。”一同回来的云岁稔没给二人太多温存的时间,出声打断道:“华优,你师娘还等着豌豆苗炒菜呢。”
温盏:“……”
想起正事的姑娘顿时羞红脸,推开老神仙的怀抱就要继续去干活。
陆昙一个弹指,豌豆苗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厨房很快传来喻拾方的抱怨:“云岁稔!谁叫你不洗菜就装盘的?都是泥!”
云岁稔、陆昙:“……”
最后,惹了祸的老神仙灰溜溜地去收拾洗菜,留下云岁稔对着温盏反复打量。
“短短几日不见,小温姑娘这是去做了什么?”云岁稔几乎一眼瞧出温盏大限将至,只是碍于陆华优在场,才隐而不发,这会儿趁着陆昙不在,索性直接问道。
温盏没回答,只定定地望着陆昙所在的方向。
“放心,她听不见。”云岁稔手腕翻转,一道结界便立了起来:“小温姑娘可以直说。”
温盏稍稍停顿片刻,才道:“我去找孤卜仙君解决了恩怨簿。”
云岁稔皱着眉头思索片刻,便想通其中关节,问:“用你此生的寿数?”
“是。”温盏承认道:“恩怨簿本就是我前生因怨念而结,它害得华优修为受限,不能顺利归位。如今华优即将应劫,它不能再成为她的阻碍,所以理应由我来解开。”
“恩怨簿倒是解开了,但你一个凡人没了寿数,有想过后果吗?”云岁稔追问。
“孤魂野鬼,无依无凭?”温盏露出一点释然的笑意,道:“我总归还是有轮回的,不怕。”
这一声不怕,也不知道是在对谁说。
“还望师尊替我瞒一瞒华优,至少在她应劫之前不要让她察觉可以吗?”温盏恳切地道。
“你们……”云岁稔欲言又止,许久才摇着头叹息道:“时也运也。你二人这为彼此考虑的心意倒是默契得很。”
陪着陆昙闭关五日,回来又要替温盏隐瞒寿数的事,云岁稔只觉得身心俱疲,晚上拉着喻拾方早早地熄灯歇下。
屋内,陆昙拉着温盏坐在桌前,几次欲言又止。
温盏对她吞吞吐吐的模样表示不解:“怎么了?”
“老婆。”老神仙喊了她一声,又垂着长睫沉默,过了好一阵子,才从口袋里掏出一样物什,道:“这个送给你。”
待温盏看清物什,才发现那是老神仙的金刚扇。
它被陆昙缩成挂件大小,扇柄挂着一个白玉的圆环。
“这是……你的仙器?”
“对。”陆昙摊开温盏的手掌,将金刚扇放在温盏的掌心,而后手上结印,一并拓在温盏的掌中。
“这是什么意思?”温盏疑惑道。
“这小东西认主,如今它认定了你,以后你遇到危险时,便能够保护你。”陆昙停顿片刻,又补充道:“像是你之前吊威亚遇到意外,都能有它挡着。”
陆昙只捡好听的说了,至于金刚扇为什么会重新认主,都被她瞒了下来。
温盏本能地觉得不对劲,蹙着眉正要询问,却又被陆昙先一步道:“阿盏,你想听我说的那些,或许我现在还不能开口。”
她将连在扇柄上的指环取下,套在温盏的手指上,郑重其事地道:“但我向你保证,我一定会竭尽全力回来,到时候,我天天都会对你说,哪怕你厌了腻了我也不会停止。”
白玉的指环,初初戴上还有点凉,很快便适应了手上的温度。
温盏的血液随着那温润的触感也染上一层暖意,顺着血管缓缓流向四肢百骸,像是被什么东西保护住一般。
“金刚扇为什么不自己带着呢?”温盏逐渐找回自己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