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走几步,便有个婆子从后头追上来:“郡主请留步!”

沈吟月上下打量那婆子:“你是哪个院子的?”

“回郡主,老奴是老太太院里的,郡主可是要去看老太太?真是不巧了,老太太早起时有些不舒服,叫了大夫进府,刚服了药,这会已经睡着了。要不郡主,老奴把老太太喊起来?”

刚还听到老太太抱怨呢,这会就睡着了。

看来这老太太还是有点眼力见,知道不能得罪皇后这个“外人”啊。

而这个婆子出现得这么及时,不用想都知道这人一直在暗处偷听她们讲话呢。

沈吟月也不戳穿,只摆摆手:“听说人年纪越大,就越不能睡着,既然老太太睡了,那就不要叫醒了,老人家能睡个安稳觉不容易。连枝,我们走。”

婆子目送沈吟月走远了,她才回房去。

屋里,老太太把茶杯一搁:“她到底是什么情况?不是说要上这来吗?”

婆子就把沈吟月与婢女的对话原原本本的复述了一遍,老太太听完脸色有些沉。

“她跟宫里那位可是义结金兰的姐妹,区区一幅全家福,晚了就晚了,宫里那位真会责怪她不成?她这是故意在敲打我这老婆子,警告我这老婆子别搞事。”

“老太太,那现在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老婆子我啊,只能夹紧尾巴做人咯。”老太太叹气,“原想着梁家能靠这桩婚事一飞冲天,老婆子我也能跟着享福,日后当个诰命夫人,谁知人家根本就瞧不上我这老婆子,连瞧一眼都不愿!”

婆子没吱声。

分明是您先算计的人家,然后被人家反过来拿捏,怎么现在还怪在人家头上了?

老太太看着窗外:“我就知道,她一个不洁之身,能把述之迷得团团转,肯定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如今看来,她比老身想象得还要厉害……瞧着吧,我们庆远侯府的天,要变咯。”

老婆子这才接话:“老太太您也无需忧虑,这庆远侯的天不管如何变,您都是这家最大的长辈,难不成变了天,他们就能对您不敬了?若真如此,那他们不敬长辈的罪名,可要跟着他们一生一世了。”

不孝长辈,这在大兴是极严重的罪名,若是一个官员背上不孝之罪,那朝廷将会撸了他的官,前途尽毁。

“他们落得个不敬长辈的罪名,我这老婆子的日子又能好到哪里去?”

老太太说:“花姨娘那里先不用管,她是能把二房、三房四房的人都斗下去的人,若是这一关她都过不了,那将这庆远侯府交给沈吟月也是应该。她是有战功的郡主,又与皇后娘娘是金兰姐妹,哪怕她是个朽木,有皇后娘娘提携着,庆远侯也差不了。”

老婆子松了口气:“这些年,花姨娘当家,虽说是管得井井有条,什么席宴也都办得体面,外头的人也没说什么,但让一个妾侍管家,委实是名声有损,现在郡主嫁过来了,郡主管家,天经地义。”

另一个婆子则一脸担忧:“老太太,只怕那花姨娘不会善罢甘休。”

“她不罢休,西院角落里那位更不会罢休。她当年带着述之离京,一走就是二十年,说不回就是不回,如今终于想通要回来了,她自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花姨娘自有她来斗,若是她还是二十年前那窝囊样,再一次被花姨娘斗走了,那也与老身无关。”

“一个世家大族培养出来的大家小姐,竟是连个庶女都斗不过,而且是两次都落败,传出去我都嫌丢人。”

“总归述之有郡主的光环庇护着,任她们在窝里如何斗,也不防碍他给官家办差,梁家有人在圣驾前得脸,梁家就不会倒……”

主仆几人说了好一会,便听下人报,说是庆远侯来了。

庆远侯与老太太是老夫老妻了,纳了六房小妾,平时轻易不到他这位原配房里来,今日突然过来,定是有要事。

就是不知这要事,是事关梁家未来的大事,还是花姨娘等人的后宅争风吃醋的小事了。

庆远侯今年五十五,他成婚早,十七岁就生下了长子,也就是梁述之的父亲。

可能是没什么追求,庆远侯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年轻,跟老太太坐在一起,看着像是两辈人。

因此庆远侯早就对这位发妻生不出什么男女之间的欲望来,只不过他好歹是拎得清,知道不能宠妾灭妻,若然他真的如此了,他金孙述之,也高攀不到沈吟月这门亲事。

庆远侯对老妻是有几分尊重在的,来之前也找好了聊正事前的话题。

夫妻俩闲聊了一会,老太太放下茶杯:“侯爷今日过来,可是有什么要事?”

“倒也不是什么要事,左不过是小辈们的事情。”庆远侯放下茶杯,“你对那孙媳妇如何看?”

“我对她如何看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觉得侯爷你既然已经替述之请封了世子之位,不如顺便把这侯爵之位,提前传给述之他爹吧。”

第351章 真是让人叹为观止

“什么?”庆远侯以为自己听错,“你说什么?让我把侯爵之位提前给述之他爹?述之他爹是个什么玩意你不知吗?真传给他,我们庆远侯府明日就会成为大笑话!”

“庆远侯府由一个姨娘当家,早就是笑话了,只不过是因为先前庆远侯府实在微末,不配当别人的谈资才无人谈论。如今述之与吟月郡主成婚,攀上了皇亲,我们梁家也走入了大家的视野。”

老太太说,“浔阳侯府就吟月郡主这一个女儿,沈统领就她一个妹子,她出嫁的时候,帝后同时现身做为她的娘家人送嫁……我们梁家注定不会再寂寂无名,若是述之再争气些,不出半年,他定会带着庆远侯府一飞冲天。到时,你希望人们在提起梁述之的时候,同时摇头说一声可惜庆远侯府是由姨娘当家的小门小户吗?”

庆远侯不说话。

“老身自然知道述之他爹是个什么玩意,他继承了爵位定然会四处闯祸,但他不继承,你难道是想直接让述之继承?述之才刚刚成为世子,刚成婚就立即请封袭爵这说得过去吗?莫说是官家不会同意,民间也会诸多指点!”

“述之他爹袭了爵,花家那两位定然能将他管得服服帖帖,花似锦到底是个大家千金,便是多年不管事,当家的能力还是有的。大不了老身把身边的人都借给她,助她管家。哪怕是管得不太如意,也总比让一个妾室当家来得好……”

老太太说得对,说的都对,但庆远侯无法接受她这训狗一样的语气。

他站了起来:“这事我会从长计议。”

“侯爷”

“听说你病了?病了就多休息,家里不管谁当家,总归是亏待不了你。反倒会因为插手过多而招人讨厌。”

庆远侯沉着脸走了好一会,老太太才叹了口气。

“忠言逆耳,他听不进,我也没办法。”

“老太太,儿孙自有儿孙福,您还是保重好自己,侯爷刚才说得对,不管梁家是谁当家,都没人敢轻慢了您。”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被人无微不至地照顾,跟客客气气的按照章程的对待,能是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