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偷偷瞥了一眼陆青鸢,压低了声音继续问道:“是因为她长得漂亮吗?”

霍雁行直言:“有人遇难,理应当救。”

“若不是三婶娘,而是别的姑娘,你也救吗?”霍云瑶再问。

“当然,人命关天。”

陆青鸢从窗外看去,霍雁行的玄色披风在朝阳里扬起半角,高高束起的马尾在风中肆意飞扬。

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

他的父母将他教养得很好。

“若是仇人呢?”一直在骑马的凌韬不知何时也靠了过来,问道。

“也救。”霍雁行没有一丝犹豫,顿了顿,又接着说:“救上来以后再杀。”

三个孩子陷入了沉默……

“那母亲呢?会怎么选择?”凌韬的目光投向陆青鸢。

“如果是仇人的话,直接杀了怪可惜的,”陆青鸢脑海里浮现出萧祁的脸,嘴角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怎么也得受尽七十二道酷刑才能死吧。”

霍云瑶忽然觉得,其实三叔是可以得罪的,但是三婶娘是绝对不能得罪的!

镇北侯府一行人,慢慢悠悠,快到正午才到了报国寺。

上了香,用过了斋饭,他们往金顶慧元塔而去。

佛塔里香火旺盛,能放在佛塔里供奉的人,生前非富即贵,来者不仅有已故者的亲眷,还有门生和信徒。

比如京中学子们就很爱去给林太师上香,希望他在天之灵能够保佑自己科举顺遂,或者是被哪一位大人收入门下,从此飞黄腾达。

此刻佛塔中依旧人满为患。

陆青鸢单独去给母亲上香,她看到长明灯里的灯油,不禁“咦”了一声,小声去问旁边上香的妇人:“敢问夫人,这长明灯里的黑色油垢,该如何去除?需要再额外给寺里的小师傅塞银子,好让他们按时清理吗?”

那妇人也是个顶热心的,看了一眼陆青鸢面前的长明灯,疑惑道:

“不对啊,佛塔用的灯油应该是小叶紫檀香油,你这,分明是廉价的桐油才会结出这些黑色油垢!”

她这一喊,香客们马上去看自己面前的灯,但难以分清。

有人喊来了报国寺的住持,质疑道:“我们每年花费上万两银子,报国寺就是用这等低劣的桐油来敷衍我们吗?!”

住持更是一头雾水,连忙喊了负责的僧人来比对,到底是桐油还是小叶紫檀香油。

结果是,只有陆青鸢面前这盏长明灯,用的是桐油。

有眼尖的好事者瞥见那牌位上的字,念了出来:“故妻陆相国府贺氏之神主?”

“陆相国的妻子,不是林氏吗?怎么成了贺氏?”

香客多为达官显贵,没有不认识陆家和林家的。

陆青鸢微微一笑:“家母是父亲的发妻,姓贺,辽东人氏。”

众人议论纷纷。

“原来林氏是陆相国的续弦啊?”

“不是说陆相国之前受到已逝的林太师青睐,先为其门生,后才将女儿嫁给他的吗?”

“贺氏应该是陆执中举之前娶的吧,这世道,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陆执一介寒门,若是没有背靠林家这棵大树,如何能够坐到今日的位置?”

“定是续弦夫人克扣了先头娘子的香火钱!造孽啊,死者为大,还要弄这些小伎俩,真真上不了台面!”

第33章 紫薇花下,藏着一副女子的骸骨

一位年长妇人,身着魏紫缠枝葡萄纹样长身褙子,手持团扇,半掩着嘴,眼神中带着几分八卦,对着身旁的女伴轻声说道:

“难怪那日在宫宴上,林氏说陆大姑娘自小养在市井,粗鄙不堪,不识礼数,我当日还说怎么对自家姑娘如此苛刻。原来是先头夫人的女儿,怪不得……”

有人好奇地看向陆青鸢,问道:“侯夫人,冒昧一问,令堂是何年过世的?”

陆青鸢抬眸,眼中闪过一丝沉痛,声音悲戚:“成熙三十六年。”

人群中一位身着青衫的中年男子,微微皱眉,思索片刻后说道:“我记得陆相国与林家千金大婚是在成熙三十七年,当时陆执刚上任礼部侍郎,又被林太师推举为皇子侍讲,家母还曾受邀去过他们二人的喜宴。”

一石激起千层浪。

亡妻才过世一年,陆执就已再娶。

文人清流,最忌讳的就是名声有损。

陆青鸢继续为母亲上香,主持亲自拿来了小叶紫檀灯油:“夫人,这确实是寺里的失误,老衲定会命人为令堂抄经千遍,以安魂灵。另外,本月的香油供奉银也免了,您看可否?”

其实陆青鸢的目的已经达到,她正要顺坡下驴。

“既然陆家不愿意出这个香油钱”一个苍劲女声从后面传来,“那我们镇北侯府来出!”

众人皆是一愣,随即纷纷转头循声望去。

只见霍老夫人从一侧的回廊走了过来,右手握着龙头拐杖,左手扶着孙儿霍雁行的胳膊,身后还跟着侯府的四个孩子。

“诶,这是霍老夫人吧,五年前……千里迎棺,手持龙头杖,怒斥北燕使者为贼子,后来被圣上封为一品诰命夫人的那位?”

“可不是吗,她这几年都在后宅,不经常出来走动,瞧这身子骨,还如此康泰,真是有福之人!”